divid="tet_c"小夥兒愛姑娘,這其實算不上什麼毛病。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
男未婚女未嫁,到了適齡年紀想搞對象了,誰也挑不出個不是來。
雖然在外人眼裡,哈德門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結果反倒被天鵝給啄了一口,這基本上就是一個自不量力的傻瓜,會讓人忍不住想笑。
但對於身在局中的人,卻不是這麼認為的。
反而會無比認真、虔誠,甚至因為心靈的觸動而感到神聖。
如果不能死心,看開,放下,也就會做出更多在外人看來傻得冒泡的傻事來。
金大俠的《神雕俠侶》裡有句話寫得好,“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人活一世,誰不渴望一段浪漫至極,終生不悔的愛情呢?
彆說李莫愁為愛入魔,為愛癡狂,就是江南七怪裡的殺豬宰羊的張阿生,不也悄悄愛了韓小瑩一輩子嗎?
所以這種事兒在世間可不少見,從不曾中斷過。
實際上,就是此時此刻的京城,哈德門也不是唯一深陷在這樣的愛情煩惱中,為此感到紮心的人。
作為同樣年齡的漢子,連哈德門也不敢輕易招惹的羅廣亮,恰恰和他有著同病相憐的煩惱。
敢情自打受沙經理之邀,跑到馬克西姆餐廳吃請的那一次,見到了代替崔建和張嬙登台演出的張蜜之後。
羅廣亮就跟著了魔似的,開始見天往馬克西姆跑。
一日不來,如隔三秋,並且抓心撓肺,好像乾什麼都沒意思似的。
隻有每天聽見張蜜的歌聲,看到她的演出,他才能夠維持正常的生活,有心思去忙正事。
而且最奇怪的是,馬克西姆餐廳他明明不是第一次來了,寧衛民在這兒其實請過他好幾次。
他在過去,可從沒對這兒有過什麼眷戀,都是吃過喝過也就罷了。
但有了張蜜登台演出之後,卻完全不同了,他徹徹底底的離不開這兒了。
哪怕他不願承認,不敢正視,但一種強烈的荷爾蒙燃燒的興奮感,還是讓他成了張蜜的歌迷。
羅廣亮是個糙人,他不懂得什麼叫一見鐘情。
但在他的生命裡,除了當年在街頭打架,偶然性地被宣武體校摔跤隊教練看中,走進的個到處是皮墊、皮人、沙袋、杠鈴的體育館之外。
他還從沒對這世間任何一個地方有著這樣的癡迷。
實際上,哪怕對大多數客人來說,張蜜的演出不如崔建或者張嬙多矣,馬克西姆餐廳的大門之外也從沒有過歌迷專門等待她。
就連沙經理和馬克西姆的餐廳經曆也曾帶有貶低性質地談論過她。
“哎呀,你們真是聘錯人了,這個什麼什麼蜜,白叫了一個這麼甜的名兒,唱歌跟清水豆腐似的,沒味兒!”
“可不,寧經理把倆台柱子一帶走,打她一來,生意就不如從前了!我也是天天盼著那兩位趕緊從日本回來呢……”
但對於羅廣亮來說,張蜜的嗓音和歌聲是根本無可取代的,他恰恰就愛這種歌聲裡的清澈和純淨。
他從其他人的歌聲中找不到那種能夠讓他觸及靈魂,讓情緒安寧的感受。
這或許就叫各人有各人的緣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喜好吧。
所以當羅廣亮一旦意識到,張蜜本人也在因此承擔著莫大的壓力,他就忍不住要替這個姑娘感到揪心了。
幾乎每天晚上,在逐漸暗淡下去的燈光裡,在寥寥無幾的掌聲中,坐在舞台下麵的的羅廣亮看到演出告一段落的張蜜,於舞台上一閃而逝。
他就會忍不住猜測,那張嬌嫩的女孩兒的麵孔會不會正躲在沒人看到的地方落淚。
為此,他的血脈裡萌生出一種難以克製的衝動。
他想找到她,去鼓勵她,安慰她,告訴她自己是多麼喜歡聽她唱歌,愛她在舞台上的表演。
還想跟她說隻要她登台,自己每天都會準時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隻要一動這個念頭,他又會感到無比的羞怯和難為情,甚至是畏懼。
以至於他又會產生一種渾身無力的感覺,非常的沮喪。
他怕彆人注意到他內心裡反複無常的變化,這件事是他內心中最大的隱秘。
他不但壓根就從未敢把自己的這些想法付諸於行動,不敢讓小陶知道他每天都會跑到這兒來。
就連每次在馬克西姆見到他,總不忘示好,請他喝一杯的沙經理,他也不敢有絲毫表露。
直至有那麼一天,一個偶然的機會從天而降,才終於滿足了他的夙願。
那一天是五一當天,馬克西姆餐廳顧客實在太多了,原本應該十點截止的演出額外加了一場。
所以當羅廣亮看完演出,從馬克西姆走出來後,外麵的大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樓與樓之間是空蕩蕩的黑暗,大多數窗口已經沒有燈光。
時間已經臨近十一點。
不用說,公共汽車早沒了,羅廣亮回家還得靠自行車。
點上一支煙後,羅廣亮就開始在餐廳不遠處的便道陰暗處,找自己的自行車。
他的車子讓人挪了地方。
然而正當他從便道上那些橫七豎八,東倒西歪的自行車和摩托車中,費力尋找的時候。
馬克西姆餐廳的門緊跟著又打開了,從裡麵走出來了幾個人。
打頭的一個左右四顧,衝著大街的黑暗處,呼喊羅廣亮的名字。
雖然離得停遠,但有霓虹燈的映照,和獨特嗓音為證,羅廣亮能確定是沙經理。
他覺得大概是有什麼事需要他幫忙吧。
於是念著喝過這家夥不少的酒,也看在寧衛民的麵子上,羅廣亮不好袖手旁觀,就又從黑暗處走了回去。
結果走近了才發現,沙經理的身後的兩個人分彆是餐廳經理和張蜜。
那沙經理見到他,大喜過望,果不其然從滿嘴煙味兒的嘴裡冒出了請求。
“哎喲,你還沒走,太好了。你除了回家有彆的事麼?”
“沒什麼事……”
“伱要沒事,就幫忙送送她。她平時都是十點不到,能趕上一趟夜班車。今天太晚了,她有點害怕,不大敢一個人回去,你能不能給她壯個膽?對了,她說回去的胡同裡老聚著幾個痞子喝酒彈吉他,見她就吹口哨……”
羅廣亮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請求,看著那有些害羞的張蜜,一下子就傻眼了。
沙經理還以為他不願意,用手一拍旁邊的餐廳經理。
那經理趕緊纏磨著央求,“您也是常來常往的老顧客了,說來都是朋友,就幫幫忙唄。這大晚上的,我們職工也沒幾個了,今天還不知道拉晚到什麼時候呢?這樣,您明兒再來,我請您喝黑方……”
“去、哪兒啊?她住什麼地兒?”羅廣亮反應過來,強壓激動,打聽目的地。
“廣渠門那邊……好像也就兩三站地的距離。怎麼樣?行不行?”
說實話,不順路,完全是南轅北轍。
但意識到自己終於有機會能和張蜜獨處一路的羅廣亮,毫不猶豫地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兩三站地?
他隻覺得路太短,巴不得這姑娘住海澱呢。
或許這驚喜來的實在太突然,找到車後,羅廣亮扳著車鎖的手都直打哆嗦。
他硬是出了一腦門子汗,車鎖就是打不開。
他想踢自己的破自行車一腳,好不容易才克製住了。
好在,當張蜜等的有點不耐煩了,焦慮地問出一句,“怎麼了?您的鑰匙壞了還是鎖壞了……“的時候。
終於,那冥頑不化的車鎖“啪”地一聲跳開了。
“鑰匙不好用。”
羅廣亮為自己的笨拙耽誤了工夫而感到抬不起頭來,但此時心裡卻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推著車走到馬路中間,羅廣亮和沙經理說了聲“回見”,張蜜也對餐廳經理和沙經理表示了感謝。
然後他們就一起朝著馬路對麵走去。
剛開始的時候,倆人都有點不好意思。
這年頭風氣使然,如果不是寧衛民這樣的穿越者,陌生男女的邊界感很強。
沒有人一見麵就男的帶女的,大咧咧共乘一輛自行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