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泡沫經濟過後的幾十年裡,之所以這段時光讓經曆過的日本人始終念念不忘。
除了他們從中獲得了慘痛教訓之外,也因為當年身在其中的時候,實在是過得太爽了。
那是一個全民沉浸在唾手可得財富中的時期,煥發著光芒和五彩的泡沫。
從上到下,從富豪到平民,幾乎每個人全都因為貨幣極度寬鬆的“水漫金山”所造成的資產上漲,獎金上漲,而變得富庶。
哪怕最不景氣的日本公司,每年的獎金也有半年的工資。
何況還有龐大的華夏市場負責消化掉日本出口的家電和汽車。
日本人都聽說過,在人口眾多的華夏,隻要和日本沾邊就沒有賣不掉的東西,好像所有產自於日本的東西都會發光。
哪怕日元彙率一日高過一日,家電汽車照賣。
誰讓華夏落後於日本三十年,自己造不出來呢。
而且日本距離華夏這麼近,即便不能馬上在華夏建廠,但物流成本上抵消了不少西方商品的優勢。
說白了,對於被稱為“泡沫世代”的當代日本人來說,工作或許很辛苦,但確實有回報。
因為錢來的實在是太容易了。
天時地利人和,都注定了全世界的財富往日本彙集。
所以即便作為泡沫經濟中的另類份子,哪怕作曲家協會的常務理事三原正恒既沒炒房,也沒炒股。
但就因為他出於藝術格調,始終堅持自己的業餘愛好,把精力和財富專注於小眾的藝術品收藏,也同樣實現了資產打滾兒似的成倍上漲。
實事求是的說,1987年的藝術品行情純粹是被日本人給引爆的。
在本年春季,日本人購買藝術品的大手筆成了國際上的頭條新聞。
安田火災及海上保險公司以接近四千萬美元的價格,買下了凡·高的《向日葵》。
這幾乎是以往任何一幅西洋畫作的三倍。
而這就像一根導火索,不但引爆了海外的藝術品投資市場,也讓日本人出手豪闊在藝術品收藏界內開始揚名。
可以說,接下來是西方拍賣師腦子裡的各種推銷技巧,和日本投機者口袋裡塞滿了泡沫經濟帶來的鈔票,雙方一拍即合,才共同造就了全世界有史以來最放縱的藝術品市場。
日本的藝術品收藏家其實涉獵目標很簡單,他們喜歡的畫作必須能顯示財富和獨享特權,最重要的是,要能讓彆人一眼就看出來。
所以日本日本的藝術品投機者則一直忠於所謂的“品牌”畫家。
他們在海外購買的,大多是法國的印象派或後印象派畫家。
比如畢加索、夏加爾、雷諾阿。
不為彆的,就因為這些印象派大師的畫作更適合現代裝潢。
而這種對代表性藝術品的簡單品味,既降低了藝術品市場的門檻,使之對所有的人敞開。
又能確保投機熱情一直集中,從而有助於拉高少數精選藝術家的身價。
說白了,就是日本人可以同心協力去坐莊,拉抬他們共同看好畫家作品。
當然,這也就說明了,在決定購買藝術品的股權時,日本的投機者們並不是特彆關心藝術家的身份。
他們真正想要的隻是資本收益,而不是一幅畫。
不用說這種國際藝術品市場投機方式一旦被證明了是成功有效的。
其影響當然也會傳導回日本國內,甚至有放大的趨勢。
日本國內那些藝術品炒家們也有樣學樣,迅速把成本更低的日本畫名家之作炒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高位。
而且和日本人在海外市場所做的不一樣,日本國內藝術品市場是一片普漲。
因為日本畫的容量畢竟有限,隻要是日本有名有姓的畫家,在業內有一定名氣的作品的價格都成倍瘋漲。
而事實上趕上這股風三原正恒就成了受益者,正因為他的收藏喜好,居然和這種主流趨勢的演變不謀而合,一屁股坐在了風口。
再加上前不久剛剛從寧衛民手裡拿到了轉讓部分藏品獲得的八千萬円,他基本上又都投在了專攻日本畫的染井青木和川合玉堂的作品上。
這兩位知名畫家的作品個人風格都很強烈,極好辨識,於是價格簡直漲瘋了。
短短半年時間,就讓三原正恒手中的藝術品總值達到了五億円之巨。
事實證明,日本藝術市場監管的缺乏現狀,使作為商品存在和作為投資盈利產品的藝術品擁有著比金融市場更容易操縱的先天條件和更大的獲利空間。
而這也進一步滋長了三原正恒的野心,他這頭隨風起舞的豬甚至生出了想要長出翅膀的想法——試圖聯合拍賣行,控製某一位知名畫家作品價格,一起高價做局。
5月2日晚,剛剛成立不久的拍賣行新藝伊斯特的兩位高管,受邀到了三原正恒的家裡,和這位掛著藝術家名頭的音樂界官僚在他的書房裡一起抽雪茄,喝威士忌。
但實際上,幾個人湊在一起商量的,就是這個計劃的具體實施步驟。
“三原老師,請問,您和染井老師商洽的如何了?這件事可行嗎?”
發問的人姓蘆見,他是這家藝術品拍賣公司業務部的部長。
“這件事已經解決了。我跟他已經大致談好了,以三年期為限,每年他可以給我們四十張畫作,每張以三百萬円到五百萬円的價格收購。你們覺得可以嗎?”
“啊,不愧是三原老師啊,果然在藝術界有著特殊的威望。沒想到這麼快就和染井老師達成了共識,那麼三年就是一百二十張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