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對於毫無名氣的花園酒店而言,很大程度上也會變成一件好事,因為相當於變相打了廣告。
不用說,寧衛民現在能夠接觸的社會層麵已經很高了。
他的賓客名單裡,乾部、商人、文藝界人士都很多,外國朋友也不老少。
這些人如果來參加婚宴,那自然是會把所見所謂散播出去的,對花園酒店提升名氣大有好處,也肯定今後會有人慕名而來。
總之,好處是數不勝數啊,相比起來,副作用卻已經大大的降低,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
所以想到這裡,寧衛民已經完全豁然開朗,再也沒有了什麼顧慮,決定全力支持。
“高,老爺子,您這主意實在是高啊。既然您有這麼好想法,那我是全力支持。不就是錢嘛,咱不缺錢,一百萬少了點,我給您二百萬。就算徒弟我孝敬您了。也為您替我的事兒這麼張羅,表示一下心意。祝您和四姑姑珠聯璧合,買賣興隆……”
這寧衛民說這話還真不是吹牛。
雖說他的國內資產和海外資產是兩回事,兩年前他去日本之前,他幾乎把所有的資產都通過阿霞的地下錢莊轉移到日本去生財去了。
可這兩年過去了,在京城這塊,無論是殷悅管的服裝買賣,還是羅廣亮的車場和代收東華門的租金,又或是張士慧與他合開的煙酒店,還有替代收的那些工藝品的收入。
他都沒有動用過任何一方的錢。
據他自己估計,這些買賣的收益,加一起的話,怎麼也得有三四百萬了。
而且這還不算什麼,關鍵是他在磁帶上賺大發了。
給崔建出的專輯賣出了七百多萬盤,給張嬙出的賣出了八百多萬盤。
斐翔那個屬於撿漏,和彆人一起搞增發,最終也賣出了四百多萬盤磁帶。
哪怕他因為待在日本,從來不好意思從三個藝人身上抽演出費的抽成,光賣他們的磁帶也撈肥了,合理合法拿了一千八百多萬。
這還是以鬆本慶子公司的名義在京城繳過稅的淨利。
所以哪怕他這幾年一直都沒在國內再有過什麼商業上的擴張。
還花著錢支持農業研究、文化研究,辦了幾乎是福利性質的讀書社。
可要是想支持老爺子開酒店,根本不用從海外騰挪,也一樣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不過讓寧衛民沒有想到的是,他態度痛快是痛快,可偏偏卻是會錯了意。
老爺子居然說,“什麼?我的買賣興隆?彆介,我還有大酒缸呢,我可沒工夫管這邊的事兒。是你的買賣,我是要你拿錢來和你江家姑姑合股,而且你還要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寧衛民一下子瞪圓了眼珠子。
“我?老爺子,可我事情太多了,我哪兒能……”
“你怎麼不能!”
康術德卻仿佛不允許寧衛民推脫似的,硬是插口打斷了他。
“又不用你管實際的事兒,你就出個錢,然後再掛個股東的名兒而已。說白了,你當個甩手大爺就行。今後這邊花園子肯定是你江家姑姑負責來打理。”
而這種安排讓寧衛民更糊塗了。
“那您這又何必呢?您不如就以花園子入股,您自己來當這個股東不更好嘛。錢,我可以照出。股份,都算您名下,這不一樣嘛。”
“不一樣。那能一樣嗎?買賣是買賣,房子是房子。這做買賣得明算賬,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否則有些事以後不好說。怎麼,你是對我不放心,還是對你江家姑姑不放心?怕我們把你的股本賠光了?
“瞧您這話說的。我哪兒有這個意思啊……”
“那好,你沒這個意思就好。我現在就問你,我能不能替你做這個主?你聽不聽我的話?拿不拿這個錢?當不當這個掛名兒的股東?”
瞧這老爺子,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啊!
也不知是不是天熱躁的,還是最近太忙給累的。
這剛一說到開花園酒店的事兒,還沒說上幾句話呢,居然他就沒了耐心法,這還要霸王硬上弓了。
寧衛民也不知道老爺子怎麼這麼焦躁,到底是怎麼尋思的。
但他知道這老頭兒脾氣倔,對有些事兒挺較真。
特彆是牽扯到馬家花園的事兒,無論誰都得順著他,否則要真生了氣可不好哄。
他這才剛回來,這要讓老爺子為這點事給他顏色看,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啊。
那不誰都得認為是他忤逆?
於是沒辦法,他心想了,不就二百萬嘛,多大點兒事兒啊,就當花錢買個老爺子開心吧。
也隻有趕緊妥協,“得得,您說了算。我都聽您的還不行?隻要四姑姑不反對,我就做這個股東。這還不行嗎?”
如此,才讓康術德又成了順毛兒驢。
“哎,這就對嘍。人家是娘兒倆,咱們是師徒。你聽師父的話沒錯。我還能給你小子虧兒吃?得嘞,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回頭我就跟你江家姑姑說去。她保準兒同意。”
這還不算,這件事一落定,老爺子不但輕鬆了,也仿佛一下又來了興致。
本來可以到此為止的談話並沒有結束,他又主動提起了搭喜棚的兩位老師傅。
“啊,對了,至於喜棚該怎麼防火的事兒,咱們爺兒倆再各自好好尋思尋思,回頭再拿出個章程來。我的意思是能搭還是儘量搭吧。一是讓你婚事變得風風光光體體麵麵的,我和你江家姑姑看著都高興。這是人生大事,咱們也真該把過得著的人都請來,好好的熱鬨人腦。二來呢,這兩個老師傅也都是奔七十的了人了,人家可沒要咱們高價。他們想的,除了讓自己這些改行乾了建築行架子工的徒弟跟著掙點外快,關鍵也臨了臨了想把本事好好顯露一次,也算對自己有個交代,讓這些徒弟們也跟著開開眼。這件事兒裡頭,可並不都是錢的事兒,你懂嗎?”
聽師父這麼說,寧衛民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已經故去了的常玉齡來。
說實話,自從受了“葡萄常”最後一代傳人臨終前專門托付給他的大禮。
他對於京城各行各業的老藝人,老匠人,就在原本的親近和佩服上又加了幾分敬意和感激。
所以他才會牽頭搞“宮廷飲食研究會”和“京城工美行業傳承文化資料彙編部”,想把這些老藝人和老匠人平生的本事和當年的輝煌給紀錄下來,為他們揚名,為他們著書立傳,讓他們獲得本就應該屬於他們的榮耀和肯定。
這就是他的初衷,現在這棚行兩位老師傅甚至屬於行業瀕危的狀況,差一步就要絕跡了,他自然也要關照一下。
於是他毫不推諉的說,“老爺子,您的心思我都明白了。我會儘量按照您的心思去辦。首先,錢是沒問題的,一切開銷,全我出,明兒我就給您先弄個五十萬來,您先花著,大約這婚事是夠了。其次,這喜棚防火的事,您也不用太操心。天壇公園最有經驗。他們搭過彩牌樓,而且年年都要辦大型活動。回頭我去找人請教一下,想必解決不難。另外,我也會找人來拍攝一下這些喜棚的搭建過程,也算是給後人留點念想吧。我現在甚至在想,如果兩位師傅願意的話,我還可以幫他們再多找點活乾。這不,夏季又要來了,天壇暑期還要辦書市呢。這正好能用上他們的手藝。”
“好好好……”
也不知康術德是誇徒弟,還是誇這些辦法。
反正話說到這個份上,這老爺子終於暢快地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