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雲華好似不領情一般賭氣道“大將軍,我麻雲華追隨你已有八年了,可每逢戰事,總是兩位哥哥占的頭功,啥時候才能輪到我啊!況且咱們這一路走了差不多快五裡路了,彆說阿善弩、楊祁南,就連一兵一卒也沒見著,這次頭功又要被兩位哥哥搶去啦!”
曹勃哈哈大笑,說道“原來是因為這檔子事兒!想要軍功,我曹勃何事虧待過你們,這樣好了,隻要攻下牢南城,本將許你第一個舉旗登城!”
麻雲華兩眼放光,問道“此話當真?”
曹勃一巴掌拍在後者腦袋上,罵道“兔崽子,老子什麼時候誆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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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軍步卒繼續前行,又走了約莫三裡山路,黃凡龍逐漸煩躁起來,腹誹道“什麼西平第一將,隻會東躲西藏,連出戰的膽子都沒有!”殊不知,前方兩裡處,正有大量西平軍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楊祁南死死盯住前方,那黑壓壓的人頭在他看來無異於累累軍功。轉頭看向身邊副將,輕聲道“傳令下去,待梁狗們距離兩百步時再放箭,百步以內投擲火油、檑木。誰敢貪功冒進,軍法處置!”
兩軍相距一千步,楊祁南不自覺屏住呼吸;五百步,已然能看到梁軍臉上的神色;三百步,楊祁南高舉拳頭,身後弓弩手隨時待命。
二百步!
“放箭!”
第一波箭雨攢射,黃凡龍隻聽得耳邊風聲呼嘯,連忙撇過頭去,那支弩箭直接射穿了身後一名士卒的腦袋,後者頭顱一陣輕微搖晃,便已死絕。
一輪箭雨過後,第一排的西平弓弩手並不貪功,橫跨一步,便向後撤去,為後排袍澤讓出最佳位置。漫天箭雨前赴後繼,不給梁軍一絲喘息的機會。黃凡龍不住揮刀,將直撲麵門的箭矢掃飛,高聲喝道“舉盾,迎敵!”
曹勃大軍也絕非泛泛之輩,除了最開始被西平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近百人後,聽到主將怒吼,立刻重整隊形,很快便有步卒舉起一塊塊等人高的堅硬盾牌,安放在隊伍最前,用以阻擋西平軍的弩箭攢射。黃凡龍高舉戰刀,怒吼道“抽刀!全軍加速前進!”
楊祁南冷笑一聲,心道“來的正好!”
此時西平軍身處上坡,居高臨下,占據地利優勢,見梁軍將盾牌舉起後,便不再浪費箭矢。楊祁南打了個響指,幾十名身材魁梧的軍士懷抱裝滿火油的豬羊皮囊,朝著梁軍擲去,同時剩下幾名準頭極佳的弓弩手拉弓搭箭,將皮囊射穿,借助山體坡度,火油朝著梁軍流去。
黃凡龍見狀頓覺不妙,用力嗅了嗅,驚呼道“不好,是火油!”想要下令調頭,可情急之下哪能如願。楊祁南扯了扯嘴角,拈起一支箭頭點燃的箭矢,拉弓如滿月,射向那火油。霎時間,一條粗壯火龍衝天而起,走在最前那波梁軍避無可避,加之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火油,很快便被大火吞噬,哀嚎四起,空中彌漫著濃重且刺鼻的焦臭味。
好在黃凡龍身手不俗,幾番閃轉騰挪,總算沒有引火上身,向後撤退五十步,正好遇上從後方趕來的淩展,咬牙說道“淩將軍,咱們遇到埋伏了,我軍死傷已過六百,距西平叛軍仍有百步距離!”
淩展握緊拳頭,說道“想必林望那邊也是同樣的遭遇,凡龍,敵軍有多少人馬?”
黃凡龍回道“事發突然,末將瞧不真切,保守估計,不會低於八千人!”
淩展吸了口涼氣,驚呼道“八千!阿善弩失心瘋了不成,難道是想在這飛雲澗一戰定勝負?凡龍,你我二人各率千餘精兵,從兩側殺上去!”
火油仍在不斷拋射,淩展命手下士卒在大軍前挖出一道溝壑,用以阻斷火油流逝,同時和黃凡龍二人從兩翼突圍。隻不過淩、黃二人仍是低估了阿善弩的魄力,前方伏兵並非隻有八千人,而是整整兩萬精銳!
兩萬不到早已亂了陣腳的梁國步卒,對上兩萬士氣高昂的西平老卒,結果顯而易見。
而另一側的山崖上,一向賭運還算不錯的林望很不幸的遭遇了親率兩萬大軍的阿善弩,後者深知唯有速戰速決,才能給耶律奇等人爭取更大的生機,也會有更大的勝算!於是,阿善弩親自出馬,僅一個照麵,林望便死在阿善弩刀下,剩下梁國步卒看到那位征東大將軍將己方主將頭顱高高提起,頓時軍心渙散,潰不成軍,僅僅一刻鐘,在阿善弩的帶領下,右側山崖上,西平軍以己方傷亡不過五百人的巨大優勢,將林望率領的右路步卒屠戮殆儘!
另外一側,黃凡龍奮起抵抗,也無妨力挽狂瀾於既倒,與楊祁南纏鬥許久,最終被後者手中長刀在胸前劃出一道一尺來長深可見骨的傷口後,無力再戰,和被亂戰中斬去一臂的淩展雙雙被俘,手下步卒十不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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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勃老神在在,臉帶笑意,心想著這次攻破牢南城後,定要生擒阿善弩,好好羞辱一番。突然一名士卒火急火燎跑進船艙,顧不得禮數,叫到“大將軍,不好啦!兩岸有埋伏!”
曹勃聞言,立感不妙,和麻雲華雙雙走出船艙,同時不忘提醒後者帶上那張巨大的牛角弓。抬眼望去,兩岸火光衝天,更有陣陣廝殺聲傳來。曹勃麵色鐵青,從聲勢上看來,敵軍伏兵眾多,恐怕不下萬人,也不知淩展三人能否抵得住。
見時機成熟,早已埋伏在山洞中的耶律奇一聲令下,手下輕騎悉數從洞中探出半個身子,明晃晃的箭頭直指梁國大軍。耶律奇拉弓搭箭,對準曹勃一箭射出,麻雲華聽得風聲呼嘯,抄起戰刀將箭矢撥開,左手一揚,身旁士卒心領神會,將那張幾乎等人高的牛角弓遞來。麻雲華天生神力,目光如炬,射術穩居梁國前三甲,環顧四周,冷笑道“敢在爺爺麵前班門弄斧!”拉弓如滿月,那支粗壯如稚童手臂的翎箭直奔耶律奇而去,後者見勢不妙,連忙向洞內翻滾,堪堪躲過。那勢大力沉的一箭,插進洞口上沿,激起碎石無數。耶律奇心道“許久不見,這麻雲華的射術又精進了不少。”
需知此時梁軍在下,麻雲華從下往上射箭,本就不利,加上飛雲澗內風勢呼嘯,能有這般準頭純屬不易,耶律奇自認若是兩人調換,自己就算能勉強射中,也絕不會有麻雲華這一箭的威力。
曹勃此行,水路大軍共計戰船二十艘,每艘“黃龍”號稱可容納士卒兩千、戰馬千五,此番攻打西平國,說白了就是渡江戰,騎軍全無用武之地,所以曹勃將六萬大軍分做二十,每艘戰船有甲士三千人,為的就是配合兩岸步卒“快馬加鞭”,在飛雲澗消耗的時間越少,則戰損越小,二十艘巨大戰船,就好像二十座小山一般,延綿不絕。
一箭功成,梁軍士氣大振,麻雲華喝道“弓弩手列陣!全軍加快前行!”正要再射一箭,突然,麻雲華腳下戰船好似觸底一般,一陣劇烈搖晃,麻雲華一個趔趄,皺了皺眉。這時有士卒來報“將軍,前方水下埋設了數根粗壯鐵索,戰船前行受阻,恐怕一時半會兒無法通過。”
曹勃神色凝重,沉聲道“雲華,繼續放箭掩護,王羽,率人去砍斷鐵索,千萬不可耽擱太久!”二人各自領命。
躲過第一箭之後,耶律奇重整旗鼓,見梁國戰船上弓弩手列陣集結,更有士卒高舉盾牌掩護,心知再放箭也無濟於事,隻能下令,命手下拋擲火油,配合檑木采取火攻,可洞外萬箭齊發,一波接著一波,密不透風,根本沒有機會。想從洞中直接拋出,要麼準頭不佳,砸在崖壁上,要麼就被梁軍以拍杆掃飛,墜入水中,極少能正中靶心。
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耶律奇作為西平老將,馬上征戰多年,雖不如阿善弩那般用兵如神,也絕非庸才,可如今以一千輕騎想要阻擋曹勃六萬大軍水渡,本就是以卵擊石之舉,雖說占儘天時地利,可如今彆說油米,連灶台柴火都沒有,如何能攔得住。
曹勃冷笑一聲“想靠這些人馬阻擋我大軍前行,真是異想天開。阿善弩,既然你好心送上軍功,我曹勃雖看不上眼,也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正當耶律奇束手無策之際,頭頂上卻傳來陣陣怒吼。耶律奇咧嘴一笑,喜道“大將軍那邊勝了!接下來就沒有咱們輕騎什麼事了。”接著頭頂上飛石如天女散花般傾瀉而下,更有幾十塊重逾千斤的巨石被推下,砸在水中,激起一朵朵巨大水花,將曹勃艦隊前路堵死!
曹勃眼皮不住跳動,還沒來得及反應,又是一塊巨石直奔自己而來,情急之下,曹勃連忙向後翻滾,已退至桅杆邊緣,“轟”的一聲,腳下那艘“黃龍”被巨石砸出一個大坑,不少梁國士卒躲閃不及,瞬間被砸成肉泥!
曹勃高聲喊道“停軍!後撤!”
隻可惜“黃龍”艦船身極大,吃水極深,兩岸間距狹小,不易掉頭,隻能龜速向後劃動。山崖上的阿善弩見狀,對身邊將士說道“五百年前,岐國兵法大家穀光紀曾說過一句話,行軍打仗,‘美觀則不實用,實用則不美觀’,深得我心,瞧這黃龍戰船,壯觀是壯觀,可在這飛雲澗內,受地形影響,根本施展不開,曹勃如此自掘墳墓,咱們便遂了他的願,送梁國狗上路!”
說著又命手下推動巨石,不僅將曹勃退路堵死,更是將整整六萬梁國大軍圍困在這飛雲澗內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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