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將士們騷動了起來,竊竊私語聲漸漸響起。
李破用力的揮舞了一下手臂,加重了話語中的力量感。
“在遼東,我去過遼東,很多勇猛無畏的大隋將士,都死在了那裡,一直到現在也還在那裡流血拚殺。”
“很多人都知道,突厥人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突厥人一定會南下來攻打我們,但大隋的內亂讓人無暇北顧,而且,嘿嘿,突厥人來了,死的都是平民百姓,和咱們這些沒有任何家世的隋軍將士。”
“很多人隻需要彎彎腰,就能得到突厥人的冊封,一樣能享受咱們想象不到的富貴榮華。”
“但咱們和他們不一樣,把頭埋的再深,突厥人也不會高看咱們一眼。”
“實話跟你們說,我沒見過什麼突厥人,也沒跟他們打過仗,但我知道,突厥人來了,會發生什麼。”
“他們一旦南下,和我們在這裡做的將沒有任何區彆,他們會殺死成年的男人,淫辱我們的妻女,讓我們的子孫成為他們的奴隸。”
“所以,我帶領你們來到這裡,也隻有我們恒安鎮的男兒,來到這裡,做咱們應該做的事情,在突厥人南下之前,儘力的讓這草原混亂起來。”
“我再告訴你們,這隻是開始,等突厥人占據了這些草原,我們還會和他們在馬邑,在雁門,在樓煩,甚至是晉陽,榆林,乃至於洛陽,長安這些地方廝殺,直到戰死沙場。”
“我們現在是大隋第一道屏障,同樣的,也可能是大隋最後一道屏障。”
“不管其他人如何,我李破是要用突厥人的血,來染紅自己的官服,你們呢?是將來想做突厥人的狗,還是用這些強悍的敵人的頭顱和屍骨,鋪墊一下自己的富貴榮華之路?弄他娘的一個出將入相?”
李破從來不是個慷慨激昂的烈士,他也從來都是冷靜而又狡詐。
而現在,他聲音中卻透著瘋狂,他用力的捶打了兩下胸膛,隨即抽出彎刀,斜指向夜空,“我等與突厥人無冤無仇,但我等將士守土一方,自當在這一方沃土之上,流儘最後一滴血,即便戰死,也當無愧無悔,也定化為這北地的雄魂壯魄,為千萬人所敬仰。”
幾百北地健兒,最小的隻有十六七,最大的已經年過而立。
在這個清涼的草原夜晚,在這空蕩蕩的曠野之上,被這一番豪言壯語激的熱血沸騰,心中的陰霾,如湯化雪般消失。
隻是安靜了片刻,他們就紛紛站起身,用力捶打著滾燙的胸膛,有的人順勢抽出彎刀,像衝鋒陷陣那般發出野性的嚎叫。
這一刻,李破成為他們當之無愧的頭狼,他們願意跟著這樣一個人走上無儘的征程,即便是去到天地的儘頭,也無怨無悔。
很多年之後,這些人當中,有人已經白發蒼蒼,垂垂老矣,卻還記得當年在草原之上,那個仿佛頂天立地,舉刀斜指蒼空的高大身影,是如此的清晰深刻,一刻即為永恒。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會兒他們欽佩敬仰的李參軍,卻是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弄的好像有點過頭,這要是冷了場,他也隻能帶人灰溜溜跑回恒安鎮去了。
不過,效果還是令人滿意的,你看,連那草原叫嘎嘎的黑小子,都蹦了起來,呲牙咧嘴的像個鬼怪般的手舞足蹈。
還好的是,李破並沒有過度的催眠自己,讓自己陷入到過頭的狂熱中去。
順勢便下達了一個,讓自己都有點羞愧的命令。
“明天,咱們在這裡休息一天,之後一路向西,咱們去看看定襄郡,也不知道他娘的什麼時候,咱們隋人才能再去到那裡了呢。”
悲壯黯然的同樣像個英雄,但實際上,這條命令已經相當於,否決了之前想要見識一下突厥人到底是何模樣的想法。
五月了,如果他那個老師得來的消息沒錯的話,再往北走,就會凶險倍增。
帶著這五百傻乎乎的家夥,再往北去的話,很可能就該上演一場悲劇了。
當然,這裡麵也摻雜了他的一點小私心,他想回去當年的寨子瞧瞧,順便是不是能將幾個老軍的屍骨,帶回馬邑安葬呢?
這年頭的人,都講究個魂歸故裡嘛,雖然不能帶他們回去各自的家鄉,但總歸讓他們回到隋地,也算了了他們的心願。
好吧,幾百個被他撩撥的血都滾燙燙的隋軍將士,絲毫也沒察覺,領頭的人正在開小差,打算帶他們轉上一圈,就回去了。
紛紛敲打著胸膛,獻上自己誠摯的敬意,才陸續散開,想來,對於他們來說,這必將是個難眠的夜晚。
幾個旅帥更是來到李破麵前表示,過上幾年,他們一定能跟著參軍殺回來,將突厥人趕走的。
當然,這裡麵也有著多年以來,隋人對突厥的優勢所造就的信心而產生的微妙情緒在起著作用。
過上幾年……嘿,不用過上幾年,過上個一年半載,其實他們就會發覺,突厥人原來是如此的強大,而大隋……嗬嗬……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