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破這個主意出的,在他看來其實也是個餿主意。
治政地方多年的他,如何不明白,一旦得罪了地方大戶人家,這官兒也就差不多當到頭兒了。
而大戶人家最動不得的兩樣東西,一個是土地,一個就是他們的糧食,越是窮鄉僻壤越是如此。
所以,打土豪分田地的永遠都是義軍,因為他們本就一無所有,自然強烈要求重新分配社會資源。
所以說,作為正規軍代表的一郡太守,若非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這麼乾的,即便是馬邑剛經曆了如此禍亂,王仁恭也沒想著去打城裡大戶人家的主意。
王仁恭沉默了下來,不斷的在那裡咳嗽。
半晌,王仁恭才拱手道:“為今之計,也隻有如此了,還請將軍再伸援手,借我兵將一用。”
李破揚了揚眉頭,道了一句,“郡守這是想抄其家滅其族不成?”
王仁恭隻能苦笑以對,他已經漸漸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的將軍的心性頗為跳脫,和他見過的那些為將之人,都不太一樣。
若是在東都,這樣的人死一萬次都不嫌多,從文帝年間開始,大隋朝堂上下的風氣就是肅穆的,嬉笑怒罵,瘋瘋癲癲的人,越有才乾,死的越快。
可現在嘛……妖魔鬼怪滿地橫行,雲內出現了這麼個人物,也就不算什麼了。
“嗬嗬,將軍又是明知故問,一桌酒宴就能辦成的事情,何必動刀動槍?老夫不過是想借一借將軍的威名,震懾諸人罷了,不然想讓這些人拿出糧食來,就像割他們的肉一樣,若不先以威淩之,也就沒人願意聽老夫曉之以理了。”
王仁恭也開起了玩笑,自嘲的意味居多,可也是在告訴你,不用再打其他的主意了,老夫已有了唾麵自乾的勇氣,區區譏刺又能奈我何?
李破點著頭,若連這些手段都想不到,隻想著強來,那這個太守也就不用你來當了,那個王功曹其實就不錯,就是膽兒小了些,不知道突厥人一到,會不會當即開城投降。
可你要是不成,把那位推上來,也算勉為其難了。
“還是郡守想的周全,咱們這些行伍之人,隻能想到打打殺殺,嗬嗬,讓郡守見笑了,那沒什麼話說,我在這裡再呆五日,郡守要咱們做什麼,儘管吩咐就是。”
王仁恭再次舉杯,“多謝將軍。”
李破也不再廢話,舉杯應道:“郡守不必客氣。”
飲過之後,放下酒盞,王仁恭又道:“將軍兵多將廣,可能分出一部,駐守於馬邑城……”
李破當即就笑了,這老頭兒好像是看他好說話,就開始得寸進尺了。
“有糧就有兵,隻要募集到足夠的糧草,我不信郡守募不到兵員……這次來郡城,我可是全軍而來,就怕被人擋在城外……嗯,這麼說吧,郡守以為雲內十幾萬人的吃食從哪兒來的?”
“去年的時候,我可是帶兵去草原弄了許多牛羊回來,才安穩的過了一個年關,今年又逢大旱,馬邑城中還有大戶人家可以割肉,雲內可沒什麼大戶,我還得回去想辦法,您說,這個時候我還怎麼會分兵?”
“再者說了,郡守莫要瞞我,我若真留下一兩千人馬下來,您也睡不安枕不是?”
王仁恭也被他說的笑了,這些話聽著彆扭不假,卻很實在。
兩人沒什麼交誼,好像還有些間隙,無緣無故又是救人又是借兵的,過後他肯定也得好好想想,這位馬邑通守到底想做什麼呢?
“將軍快人快語,到是老夫有點得隴望蜀了……唉,若是早知將軍是如此人物,老夫早前就應該親赴雲內一見才對……”
這老頭接著轉了轉昏黃的眼珠兒,“將軍率兵回去,可是又要率兵北去,與突厥人爭鋒?”
這就是還有些不信了,也是,這幾年天下紛亂,隻聽說哪哪兒又造了反,哪哪兒的又向突厥人稱臣了,卻沒聽說這個時節還敢跟突厥人伸爪子的。
李破也跟人自誇過不止一次了,卻沒一個兒當即就深信不疑,納頭便拜的。
誇來誇去,李破自己覺著也挺沒意思了,有些話,得彆人說出來才動聽,老是出自自己口中,那就成了自吹自擂了。
李破抿著酒,意興闌珊的道:“北上是不可能了,突厥人已有防範……今年啊,哪有糧草我就去哪兒,聽說河南的李密有糧草無數,咱們咬咬牙,帶兵去跟他要點也說不定呢。”
這是又開始胡說八道了,卻把王仁恭嚇了一跳,你這是要去投那叛賊,還是要去幫著朝廷剿匪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