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軍中的金頂大帳之中,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世,在用他那特有的隨意的語氣,在發出最嚴厲的質問。
“還要多久,我才能在這座城裡飲酒?你們還想讓我見到多少勇士的鮮血,才能奪取這微不足道的勝利?”
他的聲音並不高,也沒有刻意的加重語氣,可毫無疑問,這是個分外可怕的男人,在突厥汗國中掌握著無有倫比的權力的他,每一句話你都得認真的傾聽,不然的話,也許你之後就不用聽到任何其他聲音了。
賬內的突厥貴族們紛紛低下頭,絲毫不敢與他對視。
他們大部分人都知道,可汗並不算憤怒,隻是失去了耐性,當這位可汗真正憤怒起來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的將觸犯他的人撕碎的。
當然,賬外旗杆上掛著的幾個人頭,也在提醒他們,這位可汗遠不如他父親那樣仁慈寬厚。
“父汗……”
有人開了口,這確實需要些膽量,眾人看過去,毫不意外的,那是可汗最喜愛的兒子,阿史那求羅。
“我覺得,我們應該放棄攻打馬邑城,我們的勇士並不擅長這樣的戰爭,我們的戰馬在這裡頓住了馬蹄,我們的彎刀隻能向上揮舞,才能殺傷敵人,那些石頭做成的城牆阻擋了我們的弓箭……”
“父汗啊,現在是春天……勇士們需要得到相應的戰利品,才能回去麵對他們的家人……”
一些人都在暗暗點頭,這些話正是他們想要說的。
啪的一聲,沒等阿史那求羅說完,一隻酒杯已經摔在他的身前。
“滾出去。”
聲音中還是聽不出喜怒,可在汗賬之中,沒有人敢於違抗這樣的命令。
年輕的阿史那求羅臉色漲紅的站起身,躬身敲打了一下胸膛,倒退著被趕出了汗賬。
“哼,無知的崽子總喜歡炫耀自己的無知。我原諒他的魯莽,因為那並非是怯懦……好了,鮮血流的已經夠多了,還有誰認為。我們能毫不費力的進入這座城池嗎?或者……之前我聽有人還說,金狼旗到了這裡,便會有人打開城門,迎接我們進去?”
“我們總是說,隋人正在內亂。很多隋人都在期待我們給予他們幫助,並隨時恭候我們南下,帶領他們殺死他們的皇帝。”
“但現在你們應該睜開雙眼看一看了,那些向我們送上好言好語的人,真的願意讓我們占據他們的土地,聽候金狼旗的召喚嗎?”
“我帶領你們來到這裡,隻為了獲得隋人的財富嗎?”
“都回去吧,你們拙劣的表現,讓我們突厥人的威名看上去就像個笑話,明天。我會繼續觀戰,作戰勇猛的人才能在我這裡得到獎賞和榮耀。”
突厥貴族們紛紛散去,始畢可汗端起銀碗,抿著裡麵的奶酒,心頭的煩躁揮之不去。
隻是一座區區的馬邑城,就讓數萬大軍頓足不前,這簡直就像是一個並不好笑的玩笑。
更讓他不快的是,當初三十萬大軍圍攻雁門城,最終還是無功而返,讓他失望了很久很久。甚至於每每回想起來,都在想象要是捉住了楊廣,給天神獻上如此禮物的他會擁有怎樣的榮耀。
可惜,那到底是想象而已。而一年多之後,他再次率兵南下,卻又不得不麵對這樣一座城池。
所以說,他在跟將領們說話的時候,是在努力壓製著胸中的怒火的。
而且,這次南來。他謀劃的很好,那就是徹底打開通往晉陽的道路,起碼起碼,也要掃平馬邑郡,為秋後用兵做好準備。
是的,今年他要率領大軍連續作戰,不給隋人任何的喘息機會。
這當然是突厥國力的一種體現,可惜,在馬邑城下,讓他再次感受到了當初那種挫敗感。
實際上,多年不曾與隋人交戰,讓突厥人的南下之路,充滿了變數兒,就像大業十一年那場戰爭一樣,突厥雖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可撤軍之後才發現,傷亡幾乎難以承受。
這件事已經不用多想,因為在之前和突厥人中那些智慧的人商談之中,辦法很多,有用而且能很快見效的其實隻有一個。
那就是更多的獲取隋人工匠,讓他們來建造精巧而堅固的攻城器械,獲得更多的隋人士卒,讓他們來攻打一座座堅固的城池。
想著這些,始畢可汗更加煩躁了幾分,隋人狡詐,能奉令而行的人真的不多,一個個小可汗封賞出去,可真正聽汗令行事的能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