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話音未落,他便接道:“總管是……欲行鑄幣之事?”
李破在黑暗中笑了一聲,語氣輕鬆的道:“你錯了,我是覺著此事不太可行,才來問你,白錢是不太好用,可開皇五銖錢大家卻都在用著,而幣製一旦亂了,會有多糟糕我心裡清楚的很。”
“可咱們都是從代州走出來的人,那裡能讓錢幣流通起來有多難得,你我也都心知肚明,一旦錢幣不夠用了,會有什麼後果呢?”
“到時候可能錢就真的成了金貴東西了,那樣一來,我要是商家也不會再做什麼買賣,官府又拿不出錢幣來……這他娘的,代州豈非又回到了原來了,錢幣無用,更可惡的是糧食充盈於庫,卻還要周濟買不到東西的百姓。”
“你說這怪不怪?”
其實李破此時已經隱隱明白,他恐怕是要遇到通貨緊縮了。
雁門之所以表現的最為明顯,是因為那裡人口多了,而且工程也多,錢幣一旦流通起來,障礙之處就顯現的尤為明顯。
當初物價高漲,不算是通貨膨脹,可現在嘛,種種跡象表明,這將是一次比較明確的通貨緊縮。
想到這些的時候,他心裡都在感慨,隋末的怪現象真的是太多了,而天下如今那麼多稱王稱霸的人們,就聽說他們打仗了,也沒聽說他們治下會鬨出這麼多怪事兒來啊?
實際上,他想錯了,錢幣上的事情不會困擾那些草頭王們,他們才不會去管錢幣流不流通呢,他們關心的隻是一條,糧草夠不夠用。
能被這一點困擾的,天下諸侯,如今隻有他和李淵兩個。
這對於崛起於亂世的人們來說,毫無疑問屬於一個高級而且奢侈的問題。
這要是糧食短缺,李破可以帶兵去搶,可錢幣短缺……他搶誰去?搶李淵嗎?
這會兒他心裡就有了些後悔,當初在涿郡時,有一些庫房裡堆著的都是銅錢,因為時間短以及人力物力的問題,都扔那兒了。
要是全都能弄回來,現在也就不用頭疼這些糟爛事兒了。
黑暗中,蘇亶卻越聽越是震驚。
他確實稱得上一聲家學淵博,自他曾祖蘇悼開始,蘇氏門閥就一直掌握著錢袋子,到了他祖父蘇威這裡,整個天下的度支之事,都是他家說了算。
蘇氏子弟自小都要學習數術之學,這才是他家的老本行。
學這些還不算,他家是要統籌天下的,所以度支之事也是他家宗學中必修的科目之一,和政務聯結在一起,很是深奧的一門學問,尋常人家彆說學了,聽可能都沒聽說過。
這是蘇氏祖上留給子孫最為寶貴的財富,沒有之一。
也就是說,蘇氏子弟一旦落魄了,完全可以去給人當賬房,根本不用愁吃穿用度的問題。
蘇亶自然不知道什麼通貨緊縮或者膨脹的,他隻是在受到的教導中,聽說過這種情形。
因錢幣短缺而造成的一場叛亂。
這種情形據說非常的少見,過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人知道這是錢幣短缺造成的。
隻是知道,當時那個偏遠的郡縣物價降的非常之低,商家紛紛欠債出逃,卻又不願賤賣貨物,有的甚至寧願付之一炬,也不拿出來賣了,加上官府疏導賑濟不利,於是叛亂就發生了。
這和李破所描述的景象幾乎一模一樣。
當然,震驚之處不僅僅在於這裡,也在於這位能清楚的描述出錢幣短缺之後所造成的一些後果。
不要說他大驚小怪,而是沒有經曆過或者受到他那樣的教導的人,是非常難以明白其中的細節的。
因為這本就不是一個各種理論橫行的時代,知識隻掌握在了一小部分人手裡。
而在這種高端問題上,蘇氏門閥敢說第二,世間恐怕就沒人敢說第一了。
所以,他並不認為李破身邊的人能在此事上理清頭緒到這種地步,這屬於蘇氏密學範疇,根本不容他人染指。
難道是雁門已經……
隨即他就搖頭,聽口氣不像啊。
那麼也就隻能說是眼前這位天資過人了?
他心裡一下就泛起了一些嫉妒,當然,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他在馬上躬身抱拳,讚道:“總管心懷黎庶,思慮明晰,實是令人欽佩……幣製之事下官確實略有精通,下官看來,此事不同尋常,應早做決斷,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這話等於沒說,可李破並不著惱,隻是笑道:“就是趁著這功夫跟你先說說,你呢,先回去好好想一想,最好能予我一個肯定的說法。”
“說實話啊,我對此事不太懂,宇文郡守那裡估計也不用指望,他就等著我稱王呢……嗬嗬,真要鑄幣的話,可是一件麻煩事兒啊……”
(月票月票,阿草也不太懂啊,阿草隻是覺著,通貨緊縮應該也是比較正常的亂事景象之一,再者,因為古代錢幣流通比較慢的原因,這種現象也應該比較罕見,嗯,寫的有點艱難,有漏洞的話,歡迎大家指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