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嚇的,而是又想起了去歲冬天裡的那場風雪,那是他這輩子經曆過的最寒冷的幾個冬日,還是能凍的人魂飛魄散的那種。
“傳令諸將前來議事……”
又一次的軍議,段誌玄,劉世讓等都說了不少,卻還是莫衷一是,也沒有誕生出讓人眼睛一亮的奇謀妙計。
沒辦法,他們雖也久經戰陣,卻差不多都是從西北戰事當中磨練出來的將領。
西北薛舉軍雜七雜八,雖說與隋末大多數義軍仿若流寇不同,可也相差不遠,所以,兵力頗為不足,薛舉軍又有突厥之助的情形之下,從李世民往下的軍中將領於是也便充斥著積小勝為大勝的作戰思想。
而李破軍則不同,軍中將領士卒多出府兵人家,儼然正軍模樣,和這樣的軍旅作戰,什麼誘敵深入,什麼反間計之類的計謀就不太好用了。
比如說,兩軍對陣薛舉軍的兵馬勇猛的會衝上來,膽怯的會躲在後麵,有著太多的農民軍的特征,可謂漏洞處處,打上一仗即便不勝,也能占到很多的便宜。
而李破軍則大不相同,給李世民等人印象最深的便是冬天一戰,即便找到戰機,也很難像薛舉軍那樣,有以小勝轉為大勝的機會。
如果李破全軍都是那副模樣……好吧,那是李世民認為最壞的一種情形。
其實,這也是他想持續與李破軍交戰的一個原因所在,他想看一看,如今的晉地叛軍是否都如龍門守軍般能戰。
當然了,那是最糟糕的一種猜測,意味著什麼李世民很清楚,如果真是那般模樣,以如今唐軍兵力,根本不可能渡河與李破爭鋒。
換句話說,戰事將轉為長時間的對峙,於李唐而言,情形很糟糕,而於李世民本身而言,就更糟糕了。
他也許會被拖在黃河岸邊,不能分身他顧……
而李破軍與薛舉軍最大的不同則是薛舉軍一敗就難以收拾,因為他們的根基不穩,反觀李定安……據聞在晉陽經營的很不錯,治政安穩,眾人歸心。
所以就算大勝一場,如讓李定安退回晉陽,一樣會讓戰事綿延下去。
這些軍事上,政治上的考量,讓李世民頭大如鬥,同時也讓這次軍議的時間顯得分外漫長。
和李破的預想其實差不多,因為戰略上稍失先手,他便給了唐軍一個分外艱難的選擇,是冒險的分兵駐守渡口,以待來敵,還是穩妥隻守一處,甚或是運用最保守的戰術,鑿穿黃河冰麵,燒毀蒲津橋,讓李破軍根本無法渡河。
而最後一種顯然不符合李世民等人當初的定議,那就是利用黃河天險消耗李破兵力,勝上一場,也許就能轉守為攻……
這同樣是與薛舉軍作戰時,李世民所運用的戰術。
所以,軍議最終的結果也就可以預料了,分守兩處,伺機而動,一個看上去不好不壞,卻也充滿了無奈的選擇。
軍議過後,眾將散去,李世民立即命人請來了兩位從長安招來的名醫,他的頭痛的越來越厲害了。
兩位名醫也很無奈,小病轉為大病的事兒他們見多了,眼前這位就算尊貴無比,卻也逃不開生老病死,若不能安心靜養,說不定小小的風寒就能轉為痼疾。
於是,兩位斟酌著給秦王殿下開了些溫養的藥湯,熬製之後給李世民灌了下去,苦的李世民眉頭都連在了一起。
可還沒等他將胃裡的翻騰壓下去,便有人來報,在黃河邊兒上捉住了一個和尚,更為古怪的是,和尚是上儀同宇文士及親自押送過來的。
宇文士及是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之弟,尚隋南陽公主,典型的關西門閥子,還是外戚的那種,照這個看來,投唐之後肯定是有死無生了。
可關西門閥聯絡有親,這不是一句玩笑,人家的妹妹嫁了李淵,是李淵的昭儀,不但如此,人家跟李淵交情還很不錯。
投唐之初,眾人皆曰該殺,李淵卻卻道,其人與吾談論天下之事的時間可比爾等早了許多呢。
於是,按照當世道德品質而言,本是罪大惡極的宇文子,轉身就成了李唐的上儀同,風光稍遜當年,卻也是李氏心腹無疑。
如今呢,更是隨軍而來,以秦王府司馬,兼任陝東道行軍司馬,儼然秦王心腹一名。
他本在唐儉麾下,從永豐倉轉運糧草,再加掌管軍紀諸事,如今大戰在即,卻押著一個和尚來了李世民這裡……這讓李世民當即就有了幾分不詳的預感,顯然是有大事發生了。
當見到麵沉如水的宇文士及,李世民心裡當時就大跳了幾下,立即斥退閒雜人等,宇文士及這才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一言不發的呈於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