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他思量再三,隻帶數百親從回京,迎接他歸來的是誰呢,隻有薑寶誼那樣一個蠢物。
而今他既未能破了李定安,在蒲阪一戰當中還損傷慘重,不但獨孤彥雲,王行本,呂崇茂等儘都戰死,薛氏叔侄還都被丟在了蒲阪城中,那兩位可都是他秦王府中文人班底中的一員呢。
而渡河的時候,他的近衛統領翟長孫領兵強攻灘頭,身披六創,退兵之時在浮橋上又連中兩箭,身受重傷,如今還躺在馮翊城中不能動彈。
戰術上的失利也就罷了,戰略上差不多也是完敗,丟了蒲阪,唐軍再想收複晉地,機會已經變得分外渺茫。
晉地一旦全部失守,不能從側麵威脅河南的王世充,那潼關一線在不久的將來經受戰火的洗禮也就成為了必然。
在李世民看來,如今東邊戰局之危殆,猶勝於當初薛舉來攻之時。
而前些時,他聽聞李定安終於稱王了,蕭銑,王世充,竇建德幾個人竟然不約而同的派遣使者前去道賀,更讓李世民不寒而栗。
李世民深刻的明白,戰略上的失利比之戰術上的失敗更為可怕,此戰之敗,幾乎非戰之罪,李元吉,李神通,裴寂等人皆是罪該萬死,若沒有他們,怎會有如今之危局?
而更讓李世民心驚肉跳的是,連年戰事,讓關西漸漸疲敝儘顯,民亂已經再次露出了苗頭。
讓人難受的是,明明看的清楚,可要問他現在該怎麼做,他的回答可能和彆人一般無二,唯有儘快擊敗蕭銑和李定安兩人,用戰事上的勝利,在激勵人心而已。
可蕭銑和李定安兩人一南一北,像兩根牢固的鉗子一樣,鉗製住了關西,又哪裡是那麼好擊敗的?
而長安城中錯綜複雜的政爭,也讓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這樣一個時候,他回到長安,迎接他的人們反而擺出了隆而重之的架勢,像是迎接一位真正得勝還朝的皇子那般,實在讓他哭笑不得。
父皇啊,你這麼在大哥和我之間左右搖擺,真的好嗎?李世民望著晃動的車頂,不由有了嘔吐的欲望。
可他還是得靜下心來想想回京之後,該麵對的局麵。
太子勢大,他在朝中的奧援越來越是稀少,他在外間領兵對敵,損兵折將之時,太子一係悄然間已經占據了絕對上風。
他之前覺得病的不是時候,此時看來,卻又正得其機,因為不論是杜如晦還是宇文士及等人都認為,此時再與太子相爭,隻會適得其反。
朝中讚賞太子的聲音越來越大,外間呢,屈突通坐鎮西北,蜀中有李孝恭,李智雲叔侄二人領兵,他一旦離開黃河岸邊,那邊兒也一定是太子的天下了。
內外情勢到了這樣一個地步,他李世民除了一身軍功之外,還能有什麼依仗跟太子爭鋒?
殺獨孤懷恩無疑是個敗筆,他那些舊部們也沒什麼腦子,給他添了不少堵,上躥下跳的齊王李元吉和魏國公裴寂成了太子手中讓人難以招架的兩把刀。
想到這些,李世民憤憤之餘,目光漸漸變得幽深異常,這些人朋比為奸,又能做得什麼事情?
哼,姑且安下心來看看,他們是能讓關西百姓衣食飽暖,還是能率軍克建功勳?
所以說嘛,他病的正是時候,這和打仗是一個道理,既然不能硬碰,那就收縮一處,靜待時機。
讓李世民安心的地方其實在於,看慣了父皇的手段,他也算是明白了,他這裡越慘,父皇越可能伸出援手,因為太子坐大,最不願看到這種局麵的,可能就是他那位父皇了。
不然的話,前些時他也不那麼容易在滿朝攻訐之中脫身,現在迎於他城外的這些人更是明證。
想到這些,李世民的目光漸漸冷漠了下來,想了想,伸手打開車簾吩咐道:“走,直接入宮見駕……”
與此同時,被李世民念念不忘的齊王李元吉也沒閒著,他正在平陽公主府的大門之外轉著圈子。
如果李世民這會見到比他還要慘上幾分的李元吉,肯定要大笑上幾聲,並道上一句,報應不爽的。
是的,這位皇四子終於有了點窮途末路的意思,竟然尋到了已然和他斷絕往來多時的平陽公主李秀寧的門上,可見境遇之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