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聽到這話,心裡當時就跳了跳,偷眼看了看說話的父子兩個,好像感受到了皇帝和秦王稍稍摩擦弄出來的火花,立即便垂下頭去,不言不語的端起酒杯灌進嘴裡。
皇帝要向秦王解釋什麼,秦王的進言卻又沒什麼不對之處,這就很危險了,裴寂就算心思有點不夠用,此時也察覺出了其中的不對。
這讓他心裡有些高興,卻又有些忐忑,因為他不知道這些火花會不會燒成滔天之焰,那樣的話,離著近的人可是很可能會被燒成灰的呢。
李元吉插不上話,有點抓耳撓腮,思維發散開來,想著尹德妃現在應該已經知曉兄長被人射死在武德殿了吧?會不會過來吵鬨一番?
想到這些,他到是自得其樂的又多飲了兩杯,若是能再看上一場熱鬨……嘖嘖,今日就算沒收回武德殿,這趟也是不冤嘛。
而李世民說這些卻非是要觸怒於李淵,他緊接著便道:“還是父皇想的深遠,岸邊各部總有兵馬十餘萬眾,其中不乏精銳之師,而李定安……據晉地已久,羽翼漸豐,氣候已成……所以,東邊各部人馬是原地駐守不動,還是和其他各部一樣,抽調一些精銳出來,還得父皇來做定奪。”
至此,李淵是再沒心情飲酒作樂,不過他也知道,這並非是次子故意出難題,一旦定下大略,必然要涉及到黃河岸邊的諸部兵馬……
而所謂的大略,其實是今後李唐的整體戰略,在東邊戰事沒有取得進展的情形之下,不光是李世民,朝中很多人其實都已經將目光轉到了西北或者是蜀中。
這也意味著李唐來到了十分關鍵的轉折期,人們對短期內恢複晉地,或者是進兵河南失去了希望,於是便想在彆處尋找破局之法。
也就是說,李世民所言代表的根本不是他一個人的意見,作為尚書令的他,承受的壓力並不比皇帝小。
同時這也意味著,秦王李世民是讚成這些意見的……
李淵沉吟良久,他還在猶豫當中,因為晉地離長安太近了……登基之初,他與眾人製定的戰略是先破薛舉,再圖洛陽。
後來李元吉丟了晉陽,一下改變了既定的戰略,破薛舉父子之後,便欲收複晉陽。
然而,情勢至此是急轉直下,東邊一場接一場的失敗,漸漸開始拖累大局。
到得如今,連向來主張儘快收複晉陽的次子都改弦更張了,這意味著什麼,李淵十分的清楚,就像李世民方才說的那樣,李定安已經坐大,收複晉陽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是渺茫。
可李淵還是心有未甘,晉陽是他的福地,同樣也是他李氏龍興之所在,唐公的稱呼就是因晉地而來,再加上和長安隻隔了一條黃河……
好吧,人家李淵可是個“念舊”的人呢。
“你即為尚書令,一些事……不必顧忌,先和中書眾人商議一下,兩日之後朕再召集大臣朝會時,要聽見可行之策。”
李世民當即應下,話說的雖然含糊了些,但他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邊各部為何難以調撥,因為那裡有太子。
現在皇帝說不必顧忌……那他也就不用再和太子客氣了。
當然,這裡麵的分寸還要把握好,太子黨羽眾多,也向來不會顧忌什麼大局,硬碰對大家來說都沒好處,尤其是父皇……心意左右搖擺,他在這個上麵吃虧吃的多了,自然要長些記性。
吃吃喝喝,不覺間天色已晚,將李淵的私宴攪合的一團糟,李世民才心滿意足的告辭出宮,他可是還要去跟心腹幕僚們商議一下,該怎麼去跟那些重臣們說話呢。
所以自然不會宿在宮中,也沒興趣跟兩個毫無去意的家夥耗費時光,當李世民出到武德殿外,回頭瞅了瞅燈火依稀的宮殿,心中嗤笑,古人有雲,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
殿中兩個小人像蒼蠅一樣圍著父皇在轉,可瞧父皇那樣子,還挺高興,哼,也不知我李氏辛苦得來的基業,會不會就此葬送掉?
今日局麵已是如此危急,父皇卻好像一無所覺,可能心中還在考量太子如何,秦王如何,唉,英雄老矣,早已不複當年……如果母親能看到今日之父皇,怕是也要失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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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更出一章,不容易,在亞龍灣熱帶雨林公園玩了一圈,還能有著勁頭,阿草也是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