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陳孝意這樣家世年歲經曆都擺在那裡的東都舊臣不用說,蘇亶出身豪門,茶酒之道是打小就要學習的課程,不然出去哪裡有臉道上一聲出身武功蘇氏?
他隻用鼻子聞一聞,就知道茶名,之外茶性等也是了然於胸,隻是這會兒不便在溫彥博這樣的“土包子”麵前表露而已。
三個人默默飲了兩杯,身子都變得暖洋洋的,顯然此茶很適合秋天飲用。
陳孝意眉眼張開,舒服的歎息了一聲,打開了話題,“主公頗有急迫之意,兩位可知緣由?”
溫彥博微微搖頭,道:“之前大王率軍過河,進據河南……可是因戰局所需,才有今日之會?”
蘇亶想了想隨之道:“年末賞功,已成定例,許是大王因軍功之事,才至於此?”
陳孝意一聽就明白了,這兩位心裡也沒譜,都是猜測之言,就算說的有理也做不得準,其實他們三個人都清楚,此次李破說的三件事,之前雖都有征兆,並無多少突兀之處。
可話說回來了,他們都跟隨李破多年,對李破的行事風格了然於心,除去領兵作戰,其他事做的都是不急不躁,絕不圖眼前之功,看的是個長遠,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主公有皇者之風雲雲。
可現在剛回晉陽,沒見任何人,埋頭府中呆了幾天,一點風聲也沒露,便拋出來幾件大事,還都有意在年前完成,和之前行事大相徑庭,他們的心也就都拎了起來。
實際上歸結起來,就是他們認為,李破有了急躁之意,顯然有什麼事發生了,而他們卻無所覺,這可以說是失職,對於自負才能的他們來說,是很窩心的一件事。
三個人再次沉默了下來,又飲了幾杯,溫彥博額頭冒汗,才沉聲道:“不管如何,吾等自當儘力為之而已。”
蘇亶斜眼看過去,心說,你倒說的輕巧,吏部隻需按部就班便成,咱這戶部找誰說理去?秋收剛過,收稅就是一件麻煩事,說不得還得跟禮部王澤去打交道,之後封爵之事也逃不脫……
這都不算,南邊要輸運糧草,各處駐守兵馬也要過冬,河東一直在丈量田畝,也在整理戶籍,再者分發田地也是一件大事,軍屯和民耕也要分開,這麼多事壓在一處,戶部那點人夠用嗎?
然後就是人事任免,戶部初立,這同樣也是一件大麻煩……還有鑄幣……
想到這些,蘇亶嘴裡滿是苦水,小白臉都變黑了不少,心裡不由罵上了娘,他娘的,俺也是自己尋死,肚子都撐圓了,竟然還去琢磨什麼鑄幣,真見鬼。
嘴上不由道:“總要寬限些時日才好啊,有些事……急不來的……”
溫彥博看著蘇亶那張苦臉,嘴角微翹,忍住笑。
當然了,也不怪他有些幸災樂禍,吏部和戶部天然就存在競爭,吏部向為六部之首,可不亂什麼時節,戶部勢大權重也是不爭的事實,弄不好什麼時候,蘇家子就要踩到吏部頭上去了呢。
就比如現在,大王要封爵,此正吏部之事,可戶部卻要從中摻上一腳,對於溫彥博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征兆,即便對蘇亶本人沒什麼看法,卻也警惕了起來。
陳孝意抿了口茶,笑道:“元宰勿憂,主公乃通情達理之人……溫大臨所言不差,儘力為之而已,若有不協,主公也不會怪罪吾等。”
還是老臣沉得住氣,中書的擔子一點不比戶部輕,看看人家說的什麼?蘇亶麵上露出愧色,拱手道:“中書說的是,蘇亶受教了。”
陳孝意當時就被“惡心”了一下,你個蘇元宰是什麼人,老夫清楚的很,以往可沒見你這麼恭敬呢,今日弄的這般虛偽,之後是想把事情都推給中書來做嗎?做夢去吧……
這些家夥鬥起心眼來,可就非是西北姑藏城中的人們可以相比了,每句話好像都存著試探和另外的含義,稍微笨一點的人,幾句話間指不定就掉坑多少次了。
而他們不約而同的聚於此處,可不是為了相互商議什麼的,這裡是漢王府正堂去往內宅的道路之一。
也是漢王殿下習慣經過的地方,鑒於之前漢王殿下“懶政”,內宅的門戶不好進了,他們便尋了一處漢王的必經所在來堵他。
三個人一坐就是半個多時辰,不斷有人過來稟事,都被他們三言兩語打發走了,偶爾會有仆從戰戰兢兢的湊過來,在他們耳邊嘀咕幾句,那是在彙報漢王殿下的行蹤。
三個喝了一肚子水的家夥,漸漸也察覺出了不妥,這樣明目張膽的刺探之舉,很犯忌諱,尤其是對那位大王來說,指不定就會生出什麼事情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