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心沒肺的太子殿下如何如何,此時不論是梁師銘還是範文進,都不會去關心。
範文進有感局麵惡劣,令他寒毛直豎之下,收攏了扈從在身邊,隨即命人去見梁師銘,兩個人畢竟一道來到涼州,可能要同患難一次了。
但這完全是範文進一廂情願的想法,人家梁師銘不敢苟同,他在亂局中看到了一統西北的“契機”。
李軌快要死了,梁碩已經死了,他想的是,這兩個人一去,涼國必亂,梁國大軍離著西涼不遠,近水樓台先得月啊這是……嘖嘖,如此天賜良機,怎能輕易放過?
西北戰亂的既得利益者,從來不怕什麼紛亂,他們也喜歡在亂局中來個火中取粟,為此,他們很願意壓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估計就算是李破曉得了此時梁師銘的想法,也要道上一聲佩服呢。
於是,範文進得到的回稟是,人家梁師銘喝醉了已經睡下,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這會已經被弄的有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敏感的好像一戳就能跳起來的範文進,在從人的回稟當中嗅出了濃濃的不詳氣息。
喝醉了?睡了?這會誰還能喝得下,睡得著呢?怕是有了什麼其他心思吧?
想到這個,範文進當即道了一聲愚蠢,你梁師銘有什麼能耐,走了一路誰還看不出來?在涼州這樣的虎狼之地,還不願跟他聯手,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混賬東西,難怪梁師都不能奈何得了孤立無援的靈州,原來麾下儘多無能之人。
得到回報的範文進鼻子都被氣歪了,很想帶人去並了梁師銘,把那顆自以為是的腦袋砍下來再說。
實際上,範文進更想領人立即衝出太子府,逃出姑藏城去,他可沒有梁師銘那樣沒來由的信心,情勢如此險惡,他可沒有半點力挽狂瀾的心思,他不是百折不撓的張騫,隻是一個不幸被派到這裡出使的使者,沒有那麼強烈的使命感,自然便以保住自己性命為上。
這也正是李破猶豫再三,才派了他來涼國的根本原因,無人可用,隻能拿範文進將就一下了。
就在範文進咬牙切齒,想要和扈從們商量一下,怎麼才能在變亂來臨之前,逃出姑藏的時候,自進了太子府,就不見了蹤影的關實又出現了。
範文進大喜,以這人地頭蛇的身份,又神出鬼沒的好像很有辦法的樣子,糊弄這人一下,是不是能找到出城的辦法呢?
這肯定是病急亂投醫的行為,可也不能怪範文進,因為入城之後,好像就碰到這麼一個比較靠譜的人。
可關實他是糊弄不了了,因為關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陪著一個中年人來到了範文進的麵前,中年人叫劉贇,任職內史令……
好吧,刺激的事情經曆的太多,又太過頻繁,範文進已經能做到見怪不怪了,他也沒那個力氣再去震驚什麼。
內史令劉贇,範文進聽說過這人的名字,同樣是李軌起家時的功臣之一,和李軌,梁碩他們都是同鄉。
這麼看來,其實涼國朝中的核心,其實就是個老鄉會,所有管事的都是李軌當年的鄉黨和友人,在這一點上,很符合農民起義的特征。
隻是不管怎麼說,李軌這人其實還是很寬容的,沒有義軍首領們那麼暴戾,一旦得勢,就拿當年的親近友好開刀。
可現在梁碩還是死了,於是曾經稱呼他李大哥的人們,各個自危,所以說,不管是劉贇還是關謹,甚或是曹珍出現在範文進麵前,都不會是什麼意外。
“深夜冒昧造訪,還請賢弟莫要見怪。”關實稍稍引見,身形健朗,頭發卻已花白的劉贇便抱拳道了一聲罪。
這是個讀過書,殺過人的人,這樣的人對你稱兄道弟,定然不是簡單之事,可範文進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文進久聞劉公大名,今日一見,幸何如之?”
廳堂之中,一燈如豆,外間數十個從晉地隨行而來的軍兵,將房前左右守的嚴嚴實實,範文進之所以還想著能僥幸逃出城外,就是因為有這些代州悍卒在。
這裡麵沒一個能給他出出主意什麼的,最大的是個營尉,也是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可見,李破也沒想著讓手下的人才來西北“送死”。
可這些出身代州邊塞的軍卒都是老兵,和當年去長安的五百人又不一樣,經曆了這麼多年的戰爭考驗,各個悍不畏死,和代州騎軍早已融為一體,就算是自己戰死在這裡,也不會將使者置於不顧的。
換句話說,李破差不多是派了一群死士,跟著範文進一道來了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