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此說來,茂約也是想勸朕調趙郡王回京?那……代之以何人可也?”
隻一句話,問的唐儉冷汗就冒出來了,其實朝中眾人誰不曉得,此時皇帝糾結的根本不是戰略,而是人事而已。
也就是說,屈突通之議肯定是要放在一邊了,大家身在長安,可不會像陣前將領一般,隻看到眼前的戰機。
屈突通一旦揮兵西進,就算得了涼州,又能如何?安撫諸胡需要耗費多少精力?當初從文帝開皇年間開始,一直到大業初年,在西北打出了多少名將。
但你瞧瞧現在,西北依舊是那個樣子,而旁邊還有梁師都……所以,大家都明白,西北自除薛氏後,便需以對峙為主,任何大戰皆於大局不利。
這隻能是一個等到平滅中原之後,才能顧及的問題。
唐儉的回答很是滑頭,讓李淵不滿意了,當然更不滿意之處在於,唐儉所言和秦王保持著高度的一致,要知道,你是中書侍郎,而非天策府長史啊……
見唐儉在自己的質問之下,垂頭不語,李淵哼了一聲,繼續邁步前行,他對唐儉到底不同旁人,不會刻意為難他。
而心下卻也想著,李孝恭在蜀中待的時間確實長了些,是不是真該招他回來了呢?要知道,李孝恭在蜀中沒有多大的作為,已經漸漸受到越來越多的人詬病,蜀中軍將也有了怨言,這麼下去……
想到這裡,李淵暗自歎了口氣,可惜他那五子太年輕了些,不然代李孝恭領兵卻也合適。
可以想見,就算到了此時,領兵蜀中的人選在李淵心目當中,頭上還是要頂個李字,不然他就不會安心。
當然最不省心的還是他那兩個兒子。
太子李建成已經上表想要回京,同時薦舉齊王李元吉去蜀中,顯然意識到了一旦離開中書,而秦王又回到了京師,對他來說分外不利,掣肘漸重之下,也就顧不得什麼兵權不兵權,戰功不戰功的了。
秦王李世民也沒閒著,他雖然沒有明說,可有意自己入蜀的意思卻已經表露了出來,估計至不濟,也想把太子李建成弄去蜀中,那才不錯。
這是去歲定下來的策略,也是李唐重心想向西南轉移的征兆,引起了種種的不適,甚至於對晉地那個凶狠的敵人的關注都降低了許多。
李淵心中裝著許多東西,可儲位之爭,又牽涉到了各部大軍的將帥人選,李淵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應付。
滿腹心事的到了西堂前,舉步拾階而上,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頂盔摜甲的左武衛大將軍薑寶誼匆匆而來,到了近前捶胸施禮。
“請至尊恕罪,襄邑郡王從馮翊傳來急報,早朝剛過,各部主官不在,臣……”
聽到是襄邑郡王李神符傳訊,李淵心裡已經咯噔一下,擺手便道:“入來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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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了,李神符派人急報長安,是因為晉地有所異動,被他察之而已。
對於李唐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在晉地接連戰敗,損兵折將不說,李唐上下已經被打的有些膽寒,不然的話,也不會有重心西移之議。
按照秦王李世民的說法就是,李定安羽翼已豐,急切間難以輕取……如此雲雲,其實也代表了大多數軍中將領們的看法。
這個時候,出身低賤,以妻族而貴,叛反之賊等等關於李定安的說法,提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對於強勁的對手,明智的人們往往會不自覺的給予一定的尊重,如非必要,誰也不會去刻意貶低這樣一個對手。
因為那樣隻會讓自己顯得愚蠢,而非是彆的什麼人。
而且天下紛爭,你來我往,門閥世族始終矗立不倒的奧妙之處在於,不要輕易得罪那些可能成為你主人的人,不然的話,有很多悲慘的例子可以作為前車之鑒。
所以除非有著深仇大恨,或者是表露忠心的時候,否則誰也不會用惡毒的言語當眾去攻訐諸侯們,因為今天你不小心翼翼,那麼明天也許就有滅門之禍上門。
朝秦暮楚,三心二意……如此種種,這才是當世大多數貴族們的最佳寫照。
而李神符的急報其實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兩家在河邊都陳有重兵,往來巡看,探子不得深入對方腹地。
換句話說,李破不曉得李唐這裡發生了什麼,如今李淵也彆想從晉地再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畢竟這已不是唐王李淵,賢名四播,眾人翹首以盼的時候了。
晉陽還有小貓三兩隻想要千裡來奔,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也不用再指望像裴氏這樣的晉地大閥賭上家族的命運,隻為你通風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