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來,襄邑郡王李神符比較慌亂,也並不算是一個合格的統帥,俗話說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他隻隨便傳了幾句軍令,就已經害了不少人,而他自己還不曉得。
而就在張倫所部整裝待發之時,張倫卻急匆匆的趕回了中軍。
“大王,尉遲將軍傳回探報,萬年,渭南方向,哨探受阻,疑有大兵駐紮,尉遲將軍已增派人馬前去探查。”
都不用想,地圖就出現在了李破的腦海裡,渭南,萬年皆屬京畿之地,在京兆東北方向,正是從馮翊到長安的必經之路。
這表明最糟糕的事情可能就要出現了,唐軍早已有備,故意引晉軍過河一戰。
之前唐軍從河邊調兵,李神符在河灘處斷尾求生,如此種種可能皆是唐軍誘餌,隻等與晉軍在河邊決戰而已。
李破之前和眾將商議中,自然不可能漏掉這種情形,而一旦最糟的預想成為現實又該如何應對?
不管是李破還是眾將,都覺彆無他法,隻有一戰而已,這可以說是陽謀,讓你避無可避,而戰略上一旦處於被動,那麼戰術上的選擇也就變得重要了起來。
這個時候李破又有點後悔了,張倫此人有勇有謀不假,可並非與敵決死的最佳人選,在這一點上,陳圓更能讓他放心一些。
當想到這些的時候,李破突然察覺到,自己在這樣一場戰役當中,竟然開始三心二意,猶豫了起來。
是那個萬眾矚目的位置太過引人垂涎,亂人心智,還是因為家底越來越厚實之下,就此失去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李破在大帳之中來回的踱著步子,也不管張倫撓著大胡子,眼珠兒亂轉。
隨著時間的流逝,李破的心終於漸漸沉靜了下來,這許多年的經曆,讓他的神經早如鋼絲般堅韌,隻需稍稍警醒,便已無礙。
在心裡默念了幾句,除死無大事,人死卵朝上,不死萬萬年,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李破嘴角竟是噙上了一絲笑意。
那從容篤定的派頭,一下就讓同樣緊張的大胡子張倫安下了心來。
“你率人儘快渡河,可也無須太急,軍械輜重要一同運過去……須知,成王敗寇,在此一舉,你向稱多謀敢戰,如此關頭,正是你施展才能之時,若敵軍有備,我許你便宜行事,其餘過河諸將,皆聽你將令行事,可也?”
隻要鎮定下來,他對戰事的那種敏銳觸覺立即恢複了過來,首先便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十分明顯的錯誤。
隔著一條黃河,他竟然想指揮過河的那些將軍們作戰,而且尉遲信那個混賬東西竟還覺著理所當然……遷怒於人的習慣再次發作。
除非他親自渡河過去,可想想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漢王殿下怎能親涉險地?臨陣時漢王戰旗一立,除了讓敵人知道砍下那個腦袋便能加官進爵,於是士氣大增之外,其餘用處不大。
既然不能親自臨陣指揮,那許旁人以兵權就是一定了,不然來來回回傳遞消息令喻,實乃用兵之大忌。
張倫為帥,可謂正得其人。
張倫的大胡子抖了抖,心下不由大喜,這次戰罷,他張倫位列眾人之先可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至於戰敗如何?那根本不在大胡子的考慮範圍之內。
晉地軍伍之精銳,不讓前隋分毫,甚至猶有過之,大軍所向,無不披靡,有如此強軍在握,敵人為誰,兵力又有多少,有那麼重要嗎?
而除了將要立下功業的振奮之外,在張倫心裡便隻剩下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感激。
降有數載,屢擔重任,漢王殿下對左翊衛將軍張倫的看重,不但張倫自己清楚的很,便是其他諸人也都看的明明白白。
“請大王放心,末將比不叫大王失望……說不定,末將與大王再見時,就在長安城下了呢。”
張倫將胸甲拍的砰砰作響,振下了許多塵土,話說的也很滿,這和他那頗為狡猾的性格並不相符,顯然是大喜之餘,有些失態了。
李破瞅著他,心說你還真夠自信,之後若有差池,看我不砍了你的狗頭。
而嘴上卻道:“那說不得本王麾下就要有一位大將軍了。”
一句話,又讓大胡子的心砰砰的跳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