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偕和趙世勳兩人站在高處,看著十餘萬唐軍漫野而來,旌旗昭昭,陣列鮮明,心下多少也要讚上一聲,關西軍伍,果然名不虛傳。
“秦王李世民親來,何其幸也……”尉遲偕道了一句,其實心裡卻在嘀咕,若能將秦王捉住送予大王,嘖嘖……隻是可惜,兵少了些……
趙世勳則沒那麼多的感慨,“昨晚忙了一宿,著實有些困倦,俺先歇息一陣,需俺衝殺時,叫醒俺便是。”
尉遲偕撇了撇嘴,本來他領六千多人在此,求的就是把開戰第一功坐實了,渡河時一戰,頗為短暫,隻能說是小勝一場,在他看來,如今這一戰,才是實打實的功勞。
隻是張倫那廝過了河來,竟然派了趙大郎來跟他搶功,著實令人不快。
由此可以看的出來,兩人雖然心思各異,卻都未怎將唐軍看在眼裡,像他們這樣飽經戰陣的軍中將領,膽氣自非常人可比,有這樣的心態倒也正常。
而實際上,無論是他們,還是張倫等人,用兵的基礎都在於,晉軍精銳,非唐軍所能及這一件事上。
這些年晉軍幾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潛移默化間,已經讓所有人都具備了一種自信的心態,嗯,再發展發展,不定也就成了驕兵。
晉軍背靠山巒,在緩坡上立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營寨,因為時間的緣故,也因為大戰將臨,不可能讓士卒過於勞累,所以營寨弄的很是粗糙簡陋。
沒有建寨牆,隻是挖了幾道壕溝,弄了點拒馬,也不為殺傷敵手,就為了給唐軍多製造些麻煩,遲滯唐軍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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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地春日的晨光,溫潤中依舊沒有擺脫那一絲冬日的蕭瑟。
兩軍的旗幟在春風中烈烈飛舞,士卒們做著最後的整理,老兵們暗自活動著身體,適應著大戰前的氛圍,新兵們稍有躁動,緊張到呼吸急促。
這樣的對峙並沒有持續多久,李世民既已決定速戰速決,就不會再有任何猶豫,他同樣是這個時代最傑出的領軍將領之一,這一點毋庸置疑。
嗚嗚的號角聲回蕩在天地之間,這是進攻的信號,先就是一排排的民夫頂著木排,背著土袋子上前,準備填埋壕溝,因為地勢的原因,他們無法快速的奔跑起來。
幾乎隻在他們趕到壕溝前麵的時候,一蓬黑壓壓的箭矢升上天空,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嗖嗖聲落了下來。
箭矢入木的聲音密集的響起,揀貨有倒黴鬼慘叫著倒地,效果有限。
在馮翊城下,唐軍卻在攻堅,很奇特的一個現象不是嗎?
可這會兒誰都笑不出來,不過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幾條壕溝便被填平,晉軍箭矢不多,也不多做浪費,任由唐軍很順利的完成了初步作戰。
然後……然後自然就是血肉橫飛的較量了。
仗著兵力雄厚,唐軍的前軍終於開始慢慢前行,直至一箭之地,這個時候,兩軍士卒甚至能看得見對方的容貌。
兩邊都脫胎於前隋軍旅,在亂世之中崛起,今日終於麵對麵的碰撞了一起,是晉軍精銳,還是關西兒郎更加強悍,隻有用手中的鋼刀來衡量一番了。
先是悠長的號角聲響起,戰鼓繼之以後,唐軍士卒握緊兵刃,頂著圓盾,隨著鼓點踏步前行。
守方居高臨下,占據地利,有一定先手。
鼓聲漸急,這可不是什麼表演,這是在催促將士向前,每一聲響起,都是在震蕩人心,並將陰森森的鬼門關振出一條縫隙。
唐軍踩著鼓點,腳步漸漸加速,呼吸急促的同時,眼睛慢慢也浮起了血絲,到了一定的距離,終於有人忍不住舉起長刀嚎叫了起來,臉上更是猙獰如鬼。
嗡的一聲,天空一暗,箭矢已像雨點般落下,伴隨著噗噗的入肉聲,無數人同時慘叫著倒了下去,大量的鮮血終於湧現了出來。
幾息之間,前排的唐軍已經來到了晉軍陣前,迎接他們的則是如林的長槍,接戰的一刹那,唐軍的鮮血便大規模的潑灑在了陣前。
長槍有規律的前後伸縮,幾乎沒怎麼費力氣,就有無數人被戳倒在地,前麵的人倒下,後麵的人立即跟上,奮力想衝過槍林,與敵人進行短兵相接的戰鬥。
可強悍的晉地士卒並不會輕易給他們這個機會,槍陣一直在努力保持著完整,即便有人倒下,立即便會有人補上。
關西兒郎的屍體漸漸堆砌起來,血腥氣變得越來越是濃鬱,可拚命廝殺的兩軍將士卻不管這些,隻想來個你死我活的較量。
隨著時間的推移,唐軍攻勢漸挫,兩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脫離開來,經曆了極為慘重的傷亡之後,唐軍第一波攻勢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