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態間不見一絲焦灼,悠閒的就像個鄉間夫子。
見了叔父,李武努力平息了一下冒火的情緒,這才上前見禮。
李靖這才抬起頭,和當年相比,除了頭發日漸花白以外,這人倒是變化不大,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實際上辦起事來還是稀裡糊塗,時常被情商爆表的平陽公主殿下捉弄。
“可是外麵有了消息?”李靖開口就問,表示自己見微知著的本事還沒忘,同樣也表明他這悠閒的樣子多數是裝出來的,女婿就要進成安了,他這個老丈人不激動那是騙鬼的。
李武可不會裝樣,笑了一聲,笑的很難聽,也不知是喜是悲,連他自己好像都被嚇了一跳。
“漢王已至城下,可能就要攻城了……”
李靖慢慢起身,拿著書卷的手肉眼可見的顫抖著,“來的這麼快,前兩日不說還在馮翊嗎?”
這都不用解釋,長安城裡的消息如今亂紛紛的像團亂麻,小道消息滿天飛,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不過大家都確定一點,漢王李定安帶兵過了黃河,襄邑郡王李神符兵敗,李定安兵鋒直指長安,這些消息應該是真的,不然長安城也不會四門緊閉,如臨大敵。
而李氏中人也是人心惶惶,包括李靖,誰也不曾想到他們還能有成為皇親國戚的一天,這些年儘都在埋怨受了李定安的牽累,日子不太好過呢。
李靖這個倒黴蛋就是最大的受害者,仕途方有起色,就又被打回原形,躲去公主府當清閒長史去了。
而他那兄弟李藥王也沒好了,剛請托了宇文氏剛剛起複,卻正逢李神通戰敗,一下子就城了出氣筒,被削職為民了,現在倒好,一家人都被捉去關押了起來。
聽到這個消息,李靖倒沒有拍手叫好,可當晚卻罕見的擺了一桌酒菜,竟然把他向來看不順眼的胡大郎拉到桌前,很是喝了幾杯。
可見兄弟二人積怨多年,早已無法化解,若是得了機會,互相桶上幾刀都屬正常。
“攻城?應該不會……長安城高池深……得入長安者,非戰之功……”
李靖來回踱著步子,嘴裡喃喃自語,其實他心裡麵的糾結之處比之李武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在邊塞之地勉勉強強收了個學生,順便嫁了女兒,怎麼就弄成了今日之局麵。
他李靖的眼睛一定是瞎了,當日怎麼就沒有看出來,那個普普通通,隻能說差強人意的“上門”女婿,如今竟然悶頭衝到了長安城下……
早知今日,他當年又何必狼狽的溜回長安,以至於擔驚受怕了這麼多年?長安城裡他娘的就沒幾個好人,在這種虎狼之地待的越久,他越是想念馬邑人的“淳樸厚道”。
當然了,如果他女婿帶兵進了長安就又不一樣,不管作為老師,還是老丈人,也許都將去到一個以前他從未想到過的位置上。
怕的就是他那女婿從偏遠之地一旦來到繁華的長安,被長安的盛景耀花了眼睛,比如說平陽公主……被那些慣會花言巧語的奸佞圍住,比如說裴寂……
李靖一下就想的遠了,李武在旁邊一瞧,得,到這裡來跟叔父商議大事好像不太合適?這是高興壞了?還是怕得厲害?
“就如叔父所言,長安城池高峻,輕易不得入來,而我等即在城內,怎能不儘力相應?”
李靖回過神來隻稍微想了想,便又恢複了老樣子,背著手神在在的道:“我李氏在城中友人寥寥,即便是當年入城的那五百壯士,如今還剩幾何?人寡力微,何能相應?”
“你道公主殿下任吾等離去,是想讓咱們去開城門的嗎?若強自為之……終為人所捕,押了你上城頭,你讓城外的漢王如何自處?”
李武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叔父說的有道理,可心裡還是糾結,“叔父說的是,可咱們不出力,何人還敢出力?漢王在城外攻城,那得費多大氣力?”
李靖斜眼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他,“你是怕漢王入城後怪罪於你吧?”
李武支支吾吾,顯然是被李靖說中了,當然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才三十出頭,功業之心還在,這要是能在漢王入城之戰中出些力氣,過後更好說話不是?
過去了這麼多年,將主已經成了漢王,他是真不曉得那位總笑的讓人心驚肉跳,度量不很大,殺人又很多的將主變成漢王之後,會發生怎樣可怕的變化。
是不是還能記得當初有個李五郎為他效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