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戰罷,幾位大將軍並未誌得意滿。
他們在夔州收束兵卒,安撫降俘,整軍半月,擁兵暴漲倍餘,開始準備乘船出蜀……
同時三人各自傳書長安,備言夔州一戰之始末。
李破得意了沒幾天,看過幾人的奏疏之後,心裡麵那滋味就彆提了。
張倫的計謀用在柴紹身上那真的是一矢中的,李破不知道當時柴紹是個什麼心情,反正他自己都不很好受,就彆提柴駙馬了。
這基本上屬於陽謀,即便是後來,人們的意識觀念都很開明的時代,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也足以讓男人崩潰,更何況是如今這世道。
柴紹的憤怒可想而知,尤其他還是掌兵的將領,就像張倫所言,若他無動於衷,按兵不動的話,謠言會很快去到軍中,讓他顏麵掃地。
試想一下,誰又願意聽從一個後院起火的人的命令呢?
當然了,關於柴駙馬的傳聞在一些將領那裡並不算秘密,平日裡懼於柴紹威嚴,三緘其口,可敵軍當麵挑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和送人衣裙完全是兩碼事,司馬懿可以穿上女人衣服來顯示自己的心胸以及他那深沉的城府,你讓柴紹當麵跟大軍上下說,俺家婆娘就是被人給占了試試,起到的效果一定讓人很驚悚。
所以說柴紹起兵離開堅城跟唐軍野戰,那真的是出於不得已,不管他自己願不願意,他都必須儘快擊潰唐軍,不然本就有些動搖的軍心會無法收拾。
因為他部下的軍卒多出於關西,還有一部分是蜀人,在今時今日這種情形之下,軍中將士厭戰思歸,逃卒一天天的增多,再加上張鎮州一直在勸他交出夔州,去到江陵任職。
便如宇文鑊所言,出身洛陽門閥的他,領的是許紹的舊部,降的又是梁國,如孤狼行於曠野,完全沒有任何的依仗。
若唐軍表現出足夠的耐心,幾乎不用再攻打,梁軍內部很可能就會先亂起來。
於是最終的結果就是柴紹督促張鎮州與他一道想以優勢兵力在野外擊潰唐軍,以打破他駐守夔州的困局。
張鎮州非常的不情願,可柴紹威脅他若不一起與唐軍一戰,他便倒戈相向,張鎮州拿他沒有辦法,同時覺著唐軍兵少,或可一戰。
如果能擊潰當麵唐軍,之後梁軍將勢如破竹,據有益州的同時,兵鋒直指關西腹地。
如此的功業在前,張鎮州終於心動了。
而大戰一場的結果就是一敗塗地,先潰的根本不是柴紹所部,而是張鎮州所率梁軍,張鎮州一潰,柴紹側翼立即漫無遮攔,終至全軍大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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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州一戰勝的是如此漂亮,隻是三位大將軍都有點心虛,也就沒怎麼為自己誇功。
李破雖覺著三人拿自己做法,公然敗壞自己名聲,心裡頗不舒服,可他領兵多年,知道兩軍交戰無所不用其極的道理,倒也算心平氣和,隻是按照習慣記點小賬在所難免。
隨後他便詔西河郡守張雲智晉益州總管,右翊衛大將軍宇文鑊兼信州總管。
同時傳書還在南陽與周法明交戰的尉遲恭,讓他不要急躁,現在梁國已呈腹背受敵之勢,想來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亂了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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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南陽戰場已徹底淪為浮屠地獄。
唐軍和梁軍在此鏖戰近一個月,兩軍將士在南陽城下相互奮力廝殺,傷亡日漸慘重,進入雨季,雨水連綿,卻無法熄滅沸騰如火的殺氣。
無數的鮮血潑灑在這片土地之上,混合著雨水,流淌開來,讓城下的土地變成泥濘而令人驚悚的紅黑色。
腥臭的味道彌漫在空氣當中,再有來不及掩埋的屍骸,破碎的營寨作為點綴,這是足以讓正常人發瘋的場景。
而兩軍將士已經殺紅了眼,像紅了眼的公牛一般,一心隻想將對方埋葬在這裡。
唐軍接連分兵之後,尉遲恭終於牢牢握住了大軍兵權,唐軍上下再無分歧,一力攻城之下,梁軍漸漸不支。
北邊,東邊的營寨已經被唐軍推平,唐軍終於來到了南陽城下。
可唐軍麵臨的困境也越來越嚴重,因為梁軍依然占據著人數上的優勢,牢牢守住其他兩麵的營寨,一旦唐軍開始攻城,其他兩麵的梁軍必定前來騷擾,讓唐軍無法全力攻城。
拉鋸式的爭奪城外的土地,戰事拖延,唐軍傷亡日漸沉重,讓尉遲恭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