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不由傷感,堂兄比她大很多,她少年時頗有才情,得堂兄嘉許過幾次,後來還數次為她做媒,對她很是看顧,不想老了老了,卻連見都不敢見了。
也許是感覺到了大人們的傷懷,武瞾扭動著小小的身子又去拉表兄的胡子,才相處的一會,她好像就已經知道表兄喜歡她這種舉動一般。
楊思訥果然轉憂為喜,笑道:“二娘如此靈慧,著實讓人歡喜……她抓周時抓了什麼,可請人算過運程?”
楊氏勉強笑笑,“前些時抓的,抓了書本和算盤,人都說她以後肯定是個厲害的管家娘子呢,她父親也樂的什麼似的,運程沒算……等她大些再說吧。”
楊思訥仔細的端詳了一下表妹,幾乎完全忽略了另外一個,可他瞧不出什麼,隻能笑道:“有姑母教導,總歸錯不了……以後侄兒常來,也能教她……她們開蒙。”
看他那偏心的樣子,楊氏又被他逗笑了,幾年當中頭一次見到娘家人,讓她悲悲喜喜的也沒個著落。
也正是因為缺少來自娘家的支持,那兩個繼子才會越來越肆無忌憚,正符合佛家的因果循環之道。
楊思訥終於抬起頭正色道:“和姑母談說許久,怎的不見姑父?俺聽說他一直在家中吧?”
楊氏慌了一下,卻還是答道:“他出去訪友了,怎麼?三郎尋他有事?”
楊思訥笑著搖了搖頭,道:“以後常來常往,總要見一下姑父,若他不喜,侄兒怎好再次登門?”
楊氏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些不以為然,門閥子弟的傲慢在這一刻終歸是出現在了楊思訥身上,隻不過表現的沒那麼明顯罷了。
楊氏在四十多歲的年紀嫁給了武士彠,在弘農楊氏子弟看來,無疑是一種羞辱,隻不過楊思訥比旁人心胸要豁達一些,還能來探望一下姑母,彆人卻無事從不登門。
也真是巧了,說曹操曹操便到,武士彠走到外間就聽到了這麼一句,心中不由惱怒,可他商人出身,類似的場麵見的多了,所以也就是惱怒一下,接著便滿臉笑容的放重腳步走了進來。
隻稍一打量,便笑道:“如此天氣,登門的都是真親戚,俺若還不喜歡,那以後不是沒有親戚了嗎?”
“阿爺……”武順歡呼一聲,跑過來便抱住了他的腿。
武士彠順勢一把將女兒抱起來,看著那文弱的外侄小心的抱著女兒含笑起身,不由笑容更盛,看來不是上門尋仇的,那就好啊……
他和妻子的擔心是一模一樣,就怕有人上門來打落水狗,沒了官職,他的家財就過於顯眼了,不然他也不會急著想回去晉陽。
楊氏起身從丈夫手中抱過女兒,同時心裡也在埋怨丈夫回來的不是時候,她還想著來往幾次,等時機差不多了再給丈夫引見呢。
“三郎見過姑父。”楊思訥率先施禮。
楊氏緊著道:“三郎你沒見過,他是我堂兄楊溫之子,伯父觀王楊公一脈,自小便與我在祖宅那邊居住,咱們結親的時候三郎正在病中,所以這是第一次見你。”
下人過來,想將楊思訥懷中的武瞾抱走,楊思訥躲了躲,然後覺著不合適,這才戀戀不舍的嬰兒遞過去。
武士彠自然沒見過楊思訥,當然了,那邊的親戚也著實沒見得幾個,此時見他這副模樣,心中暗笑,咱家的娃子就是招人疼。
嘴上卻爽快的道:“天色不早,去命人準備些酒菜過來,三郎若是無事,不妨在姑父這裡飲上幾杯,俺可跟你說,府中的好酒可是不少,長安的名釀應有儘有,西域的葡萄釀也有不少……”
楊氏嗔怪的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笑道:“三郎什麼沒見過,要你在此顯擺?”
楊思訥摸了摸胡子,有些尷尬,可瞧他們感情甚篤的樣子,心事還是放下了些,武士彠是續弦,楊氏又是年歲老大才嫁過來的,夫妻若是不和睦,那他以後……可得給姑母來撐腰了。
和武士彠相比,楊思訥才是真正的貴族,躬身一禮,“長者相邀,不敢推辭,隻是小侄量淺,還請姑父手下留情。”
武士彠招待起客人來,和李破有異曲同工之妙,隻要他想討好的人,總能招待的你滿意。
他比李破更有優勢的地方在於,他是真的富有,隻要客人喜歡的東西,他幾乎都能拿得出來。
劣勢之處也很明顯,他沒有李破那樣的權勢和威望,招待起貴族來就有些吃力不討好。
武士彠也不另擇他處,更沒有讓楊氏回避,酒菜很快送了上來,夫妻二人一同陪客,讓楊思訥很有些賓至如歸的感覺。
就是武瞾被抱走了,讓他頗為遺憾,他家那幾個小崽子太鬨人了……也不知道一個一歲大的嬰兒,為何得他如此喜歡,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當然了,武瞾這樣的女兒,自有其神異之處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