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到齊了,阿史那楊環擺了擺手,侍從們端著杯盤進來,擺上了茶湯和點心。
都是在突厥不常見到的東西,沒有酒,也沒有熱氣騰騰的肉食,一看就是出自隋人之手。
等到侍從退下,阿史那楊環端起茶來飲了一口,她看上去心情極好,剛剛來到的阿史那羅恒也放鬆了下來。
耳邊傳來可汗的聲音,依舊是那麼柔美動聽,突厥女子聲音再好,也很難擁有這樣的特質。
“大邏便在南邊做的很好,天神之鞭沒有再出現於草原之上,而且還給我獻上了一些新鮮的東西,我已經很久沒有嘗到過了呢,你們也嘗嘗看……
不一定和你們的口味,但我想應該比那什麼五石散更能讓人接受一些,不是嗎?”
五石散毒死了始畢可汗,這是突厥的官方定論,幾個人聽了都是心中大跳,遲疑的看向桌麵上的稀奇食物,不知該不該嘗試一下。
阿史那羅恒得到了誇讚,笑的眼睛都沒了,拿起點心猶豫了一下,一口吃了下去,有點乾,沒放鹽,有點甜,不怎麼好吃,還很噎人……灌了兩口茶湯才送下去。
胖子總有一個好胃口,嘴巴也很刁,他要是吃不慣的話,那麼其他兩人也不會有所例外,很好理解,被牛羊肉和奶酒養出來的胃口,點心什麼的就顯得過於清淡了。
但是南北都一樣,馬屁必須要拍,阿史那畢吉急匆匆的吞下點心第一個就笑道:“隋人的吃食就是精美……聽說天神之鞭以前就是個廚子,要是能把他捉過來給咱們做上點吃的,一定更可口些。”
這顯然是李淵那邊的聲音傳到了突厥王庭,才產生了這樣的“誤會”,嗯,突厥人的馬屁工夫確實沒法讓人恭維。
要知道現在李破可已經是可汗的女婿了呢,就算他被捉到王庭來,也沒人敢讓他下廚吧?
當然了,突厥貴族們聚在一處,說可汗兩句壞話,議論一下天神之鞭什麼的,都屬於日常節目,不用奇怪什麼。
阿史那咄苾艱難的將這該死的點心咽了下去,差點沒被噎死,眉頭都皺成了一團,用茶湯順了順,那種苦澀而又帶著點鹹的味道,更讓他反胃了。
茶之一物在隋地貴族中間也才流行了不久,更不用說北方草原了,突厥人顯然還沒有開發出它能消食化氣,解除油膩的功能。
被喂了一嘴“狗屎”,阿史那咄苾頓時不太高興了,他雖然老了,但骨頭還在,並不怎麼懼怕這個“幽禁”了他許久的女人。
“聽說李破已經當上皇帝了,又怎麼會出現在草原上?你們想捉住他可不太容易,你們看看阿史那求羅那個小崽子都乾了什麼,帶著那麼多的勇士去城牆邊上轉了一圈,回來便得來這裡磕頭了,真是愚蠢而又膽小啊。
你們還不如他,隻敢在這裡說人家的壞話,我真替你們的祖先感到羞恥。”
阿史那畢吉被他說的麵紅耳赤,可他的怒火才剛燃起,就被對方冰冷而又凶狠的眼神給澆滅了。
他的勇氣早已消失在了那場狼狽的“叛亂”當中,所以他隻能惡狠狠的灌了口茶湯,心裡念叨著這可真難喝,嘴上卻嘟囔道:“如果他再敢來草原,我一定會親手捉住他的。”
阿史那畢吉還是老樣子,阿史那羅恒想著,順手抓起一塊點心扔進嘴裡,心裡也在念叨,怎麼會這麼難吃呢,真該把做出它的廚子抓起來拖在馬後麵。
阿史那楊環並沒有責怪他們的失禮,因為這就是突厥貴族們的日常,如果不是在可汗的宮殿當中,他們還可能會醉醺醺的互毆一場,然後坐下來繼續喝酒。
當然了,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算阿史那咄苾年紀大了,但他應該還是能把阿史那畢吉的屎給打出來。
她愜意的咀嚼著中原美食,間或飲上一口茶湯,她也不很習慣了,隻是這些東西裡麵帶著故鄉的味道,讓她很是迷戀。
“阿史那求羅很有領兵才能,可他對自己的部眾不好……”
殿中一下安靜了下來,可汗在說正事了,需要仔細傾聽。
即便阿史那求羅是阿史那咄苾的女婿,同時也是他的侄兒,他也沒有一絲為他說話的意願。
“阿史那咄苾啊,我的兄弟,你在王庭待的太久了,不想出去走走嗎?”
阿史那畢吉和阿史那羅恒都驚了驚,不約而同的看向可汗,本能的想要勸阻她,可最終誰也沒有說話。
正在跟點心較勁的阿史那咄苾一下抬起頭,目光銳利的好像刀劍,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風采,隻是一眨眼間便隱沒了下來。
他慢吞吞的將點心放進嘴裡,含糊的道:“為什麼呢?我在這裡過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