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間的海上,從東南吹來的海風十分強勁,船隊鼓帆而行,行進速度很快,就是海浪很大,讓船體起起伏伏,很不平穩。
帶著海腥味的海風呼呼吹了進來,李靖不由精神一振。
朝廷的詔令還沒到他這裡,隻是意思已經非常明了,此次大軍回到百濟休整,接下來肯定便是跟高句麗一決高低了。
此戰誰能領方麵大權?
不出意外的話,李靖覺得自己以滅倭之功,應該是當仁不讓的最好人選,在這種事情上,他可不會與人謙讓。
杜伏威爭不過他,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不然領兵征倭的人就應該是他吳王李伏威了。
能跟他李靖爭一爭的是今年剛剛登岸不久的左武衛大將軍李年以及左屯衛大將軍趙世勳兩人。
這兩位都是從龍之臣,開國公,滿身的功勳,在資曆上比李靖要強的多。
不過李靖是國丈,又是帝師,也表現出了自己的才能,誰見了他不得彎彎腰?讓他為人下屬就很不合適,誰讓人家生了個好女兒呢?
更何況李年出身三原李氏,還是他李靖的侄兒,料李年也不敢跟他這個叔父來爭搶兵權。
趙世勳……李靖沒見過,隻是其人的名聲他卻聽聞已久,世之悍將也,以悍不畏死聞名於軍中。
這人出身不高,以登城之功在軍中嶄露頭角,後來成了皇帝的親軍統領,心腹之處與羅士信等人相類。
之前趙世勳在雁門領兵以備突厥,今年則被調來了百濟。
想到這些,李靖臉上露出些笑意,心中安穩異常,趙世勳勇則勇矣,卻領不得大兵。
皇帝若是有意換人為帥,首先就得把他李靖調回中原,然後再派一個像張倫,或是尉遲恭,步群之類的人過來。
而且當年隨著皇帝起兵的那些人,雖然功大,論起領兵之能來,大多都差強人意,衝鋒陷陣卻各個都是一把好手。
這就是將帥的區彆……
…………
李靖捋著胡子笑了,連海風的氣息中都聞出了些芬芳的味道,領兵征戰一載有餘,他對自己的領兵能力有了更為清晰的認知,於是自信爆棚。
回軍之際,根本沒想什麼去長安誇功,或是滅倭之戰給他帶來了多少榮耀和功勳,更不在意淩煙閣上已經掛上了他的畫像。
他現在在意的隻有戰爭本身,享受著戰爭帶給他的無與倫比的控製欲。
自古以來的名將們大多都是這種心態,不值得奇怪,與在戰爭當中享受到了種種刺激感覺相比,功業好像都能退居其次。
所以說名將幾乎等同於戰爭狂人,沒了戰事,他們也就失去了實現自我價值的平台,活著還有什麼滋味?
所謂馬革裹屍,其實就是他們在向世人宣示自己的人生價值取向。
精彩的人生不一而足,人們天性中也暗藏著嗜殺的因子,這也正是哪個朝代都不缺名將的原因所在。
…………
船隊浩浩蕩蕩,進入白江口內海。
此時北歸的征倭大軍已經是最後一部分了,一些人留在扶桑,歸東海都護府轄製,除了控製扶桑列島之外,還要搜剿倭人餘孽。
軍中將領們都怕被一紙任命,留在東海都護府任職,一個比一個溜的快。
李靖也擔著心事,唯恐成為東海都護府的第一任大都護,甚至為此還傳信於韋節,元朗等親朋好友,想讓他們在朝中看看風向,一旦有個不對,就要站出來為他李靖說話。
所以說從今年開春,征倭大軍就已經漸漸散去。
文士弘領著一部分水軍把倭人送回大唐。
王雄誕和西門氏兩人率領剩下的水軍船隻,加上俘獲的倭人戰船,來往於新羅和扶桑之間,除了運送糧草之外,也把一部分征倭大軍送回了半島。
李靖啟程的時候,是最後一波,大軍隻剩下了四萬多人,不過去到海上,聲勢依舊不小。
…………
海岸若隱若現,時近傍晚,大軍已看見了碼頭。
“靠岸嘍……”軍士們粗豪的聲音隨著海風在各個船隻中間一聲聲傳遞。
而碼頭之上,迎接的人也已等候多時。
李靖的旗艦正正停在了碼頭邊上,李靖率先下船,腳才沾了地,吳王杜伏威已經大笑著迎了上來。
到了近前,杜伏威用力的錘了幾下胸膛,李靖剛要施禮,他已經緊走兩步,一把把住李靖胳膊。
“都督揚威於海外,俺在這邊聽說,恨不能與大都督並肩殺敵,如今都督回來了,俺得好好給都督賀一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