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綸是長安土著,父親又是前隋名臣段文振,消息靈通著呢。
他早早就被人告知,親家長孫順德要壞事,他又暗中派人打探了一下,便知道此事自己幫不上忙。
因為這不是長孫順德跟侍中範文進爭奪相位所引起的政爭,他段綸冒然插手,說不定就會被當做長孫順德的黨羽。
在宴席之上,來和長孫順德喝上一杯,其實就是告訴彆人,他段綸有情有義而已。
大年初二,段綸的女兒段簡璧被父親召回了娘家,就再也沒回長孫府邸,丈夫長孫謀帶著人去接,段府大門緊閉,隻跟姑爺說,段綸帶著妻女出城去了。
這就是貴族們的自保方式,姻親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會跟你綁在一處,之後就算姑爺沒死,估計也得換一個。
主要是段綸著實怕惹火上身,他的妻子是李淵的長女,順便一道把他給收拾了,不也在情理之間?
他那連襟竇誕竇光大就更賊一些,十二月間上書跟皇帝請了假,帶著一家子回扶風祭祖去了。
臨行之前還來見了段綸,讓他小心一些,風聲好像不太對勁,能避則避,沒必要逞強生事。
段綸比竇光大膽子大些,性情也剛強一些,一直拖到正月才跑去了城外的莊園,打算在那裡看看風色再說。
禮部侍郎杜淹就走不得了,他和長孫順德幾乎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長孫順德做下的那些事,樁樁件件都少不了他的參與。
隻要查到他的身上,查出來的事情隻會越來越多。
結黨之人,在大廈將傾之時大多如此,平時看上去頗有聲勢,實則時間長了,到處都是漏洞。
像他們這種核心人物,下麵的人不管做些什麼,是不是跟他們商量過,最終都要扣在他們頭上,很多高官其實就是這麼倒下去的。
…………
下麵的人已經驚了,李破卻還不慌不忙。
他心裡有數,隻要軍心沒有動搖,長孫順德等人就都是盤子上的菜,是吃乾抹淨,還是留下點殘羹剩飯都隨他的意思。
衛府大將軍不是他的心腹,便是從龍功臣,彆說長孫順德為首的這些人,即便是兵部的人想要從中作梗,也是不成的。
正是有鑒於此,他才會任由長孫順德結黨這麼多年,做下的那些糟爛事有些他知道,有些不知道,卻都無傷大雅。
前些年大唐正處於立國初期,對外的戰事一場連著一場,內部也不太穩定,他沒把太多的精力放在這些人身上。
如今……時機其實在他看來還是不太對,沒有把利益最大化,換句話說,此時整治長孫順德一黨,性價比不高。
他其實是在等一撥大勢,再把這些人獻祭了,那才叫政治。
現在最多最多也就是整頓一下官場,連反腐都算不上。
隻不過再等下去也沒什麼必要了,長孫順德的才能也就那樣,還沒什麼自知之明,你瞧瞧他做下的那點事,雞毛蒜皮的沒有一點的章法。
而且今年接連出現兩件大桉,還都和科舉選才之事有關,讓李破一下意識到風氣上好像出了問題。
長孫順德這廝又在其中若隱若現的,一下就被卷了進來。
…………
長孫順德拾階而上,正月的寒風對他來說沒什麼,他的心比北風更冷幾分。
他對太極殿太熟悉了,十年來他曾無數次走過這裡的台階,直上太極殿,當了門下侍郎之後,進入太極殿的機會就更多。
太極殿的正殿是大朝所在,從門外望進去,還是一如既往的寬闊幽深,每逢大朝,皇帝就會高高坐在那裡,宛若神祇。
長孫順德看了兩眼,眼眶有些濕潤,以後也許他再也看不到這一切了,上麵那個坐著的要還是李淵該有多好啊。
李淵的兒子們雖然都挺不是東西,可李叔德總比李定安有人情味些不是……
一時間長孫順德想起了李淵的諸般好處,鼻頭有些酸澀,很是後悔那會不該放了李定安入城。
早知今日,還不如拚死一搏……
…………
太極殿偏殿,元朗正在跟李破彙報京兆的情況。
他也剛剛回到城裡,正月初七,大雪一停,他就開始在京兆各處行走,今天終於趕了回來。
人肯定是被凍的不輕,喝著茶湯還在打哆嗦,臉也紅彤彤的有些浮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