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攔路的既非斷道的強人,也非當地官員。
房玄齡見到衣袍清緩,腰懸玉佩,飾劍,一如出行遊曆的讀書人的長孫無忌的時候,也是無奈苦笑。
長孫無忌臉上帶笑,深深一禮,“無忌在此恭候多時矣,使君緣何來的如此之遲?是送行之人太多,還是使君心戀京師之繁華,不願遠離之故?”
好嘛,這是心有怨氣未消啊。
房玄齡倒也能夠理解,長孫無忌此人算得上是少年得誌,又出身東都門閥,宦途之上的起點要比他們這些人高的多。
當年在秦王府中,長孫無忌作為秦王李世民的舅兄算是半個主人,碰到房玄齡等下臣時就算再是以禮相待,也難免露出些頤指氣使之氣。
隻不過世事變幻,李氏事敗,大家作鳥獸散,各奔東西。
其他人或還有這樣那樣的交誼未去,可長孫無忌和他們不一樣,投唐之後另有際遇,不幾年就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子。
房玄齡等人私下談起長孫輔機來,都要道上一聲異數,其實大家心裡都明鏡也似,人家有個好妹子嘛……
當然了,長孫氏的門戶到底高峻,非是尋常人家能比。
而現下長孫無忌又栽了個大跟頭,去職大理寺卿,貶官外放,其叔長孫順德更是被賜死,長孫家的子弟也多被牽連入獄,這和房玄齡有著莫大的關聯。
一切都起始於去年的科場舞弊桉……
這是一場波及大唐朝野內外的政治風潮,大理寺卿長孫無忌還隻是受了些牽連,丟掉了大理寺卿的官位而已。
督查寺卿王珪丟官罷職,門下侍郎長孫順德,禮部侍郎杜淹,長安書院祭酒蓋文達,江陵書院祭酒崔玉等人被殺,黨羽則遭到了自上而下的清洗。
可以說去年一年,從長安海事學院祭酒馬周上書,夾雜著科場舞弊桉,最後掀起了一場罕見的大範圍政治動蕩。
也難怪有流言說皇帝在清算舊賬,事實上其實就是如此,在這場政治風波當中,前隋楊廣執政時期殘留下來的洛陽政治勢力遭到了無情的打擊。
其實無論是房玄齡,還是長孫無忌,對此都深有體會,也都感覺到了幾分身不由己,甚至是有那麼幾分慶幸,幸虧自己沒有卷入太深,才能從其中脫身而出……
至於他們在經曆了這些風波以後所持有的政治見解,卻是有所不同,這自然關乎他們的出身,經曆等等。
…………
雖然兩人之間有著“恩怨”,可作為官場中人,見麵三分笑的城府那是本能。
房玄齡心裡一邊想著長孫無忌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一邊卻已經麻利的下了馬,含笑拱手道:“還道輔機要晚些離京,不成想卻已先行至此,若早知如此,房某怎能讓輔機多候?”
長孫無忌嗬嗬一笑,心說果然是房喬,綿裡藏針……而且一口一個輔機的,顯然是拿起了正官的架子,真不愧是得誌之人啊,哼……
其實他輕裝簡從悄然離京也是無奈之舉。
一來他此次外放屬於貶官,長孫無忌是個要臉麵的人,外貶之際不願在人前強顏歡笑,所以便悄悄離開,免了令人尷尬的送彆場麵。
二來也是沒有辦法,作為出使高昌的使節,他給自己弄回來一個大麻煩。
宇文玉波來到長安,見駕之後也不知在禦前怎麼答對的,反正之後好像膽子更大了許多。
她離開中原已久,在長安人事兩非之下需要一個“向導”,於是便尋到了長孫無忌門上,誰讓長孫無忌跟她一路東行,算得上是熟人呢?
這可不是說是讓長孫無忌帶著她在長安轉轉那麼簡單,而是想讓長孫無忌陪同她拜訪一下長安“舊人”,一副打定主意想在長安常住的樣子。
比如說收回一些父母的“家業”……
長孫無忌即將外放的人,哪敢接這種燙手山芋?收回家業他幫不上忙,更不敢帶著這位高昌王後,前隋遺族去胡亂結交。
如果換在以前,他還能揣摩一下皇帝的意思再做決定,現下則完全沒有必要了。
於是趁著故事沒有向最糟糕的方向發展的時候,長孫無忌一溜煙的“逃”出了長安。
比房玄齡早了些許,卻也不好趕在房玄齡前麵上任,那肯定不成,所以便在半路上等候,打算與房玄齡一道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