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
濃鬱的血腥味兒撲鼻,捕役、快手們聚集在這裡,望著被直接斬首的許恒許典史,一時間臉色煞白至極。
一位朝廷命官,就這麼死在了自己家中!
足以讓整個黑山縣都震驚的。
而在現場,穿著飛魚服的宋振隻是瞟了一眼,便認出了許恒是如何死的。
死在禦刀之下。
而這把殺人的凶器,宋振也是十分清楚。
就是自己手中的這把禦刀。
所以,
這許恒之死,是昨夜的那位暗衛所為!
那暗衛為什麼要殺許恒呢?
坐鎮現場的宋振不明所以,但‘暗衛’出馬,自是有任務在身的,宋振當即對著身邊的皂吏捕役們說道:“莫慌,此事鎮撫司衙門會解決,爾等為許典史收斂屍骸吧。”
宋振擺了擺手,隨口就要將此事敷衍下來,不打算繼續深究了。
暗衛這麼做,必有他的道理。
身為鎮撫司衙門的一員,為暗衛遮掩行蹤,也是應該的。
聽到了宋振的話語,周圍的捕役們麵麵相覷,最終隻能抱拳稱是,開始給許恒收斂屍體了。
一名堂堂九品縣官,就這麼死在了縣衙附近。
但勘察現場卻做得極其潦草,一時之間惹得捕役們猜測不已,議論紛紛。
而殺人凶手鄭均,今日則是去了兵馬司點了卯之後,便安排了楊俊領著兵馬操練,自己則是去了前清水幫堂口,看看自己這宅子。
雖說死了人,而且還死了好多人。
算是凶宅一個。
但鄭均從不忌諱這些,如果硬說,自己現在住的那茅草屋也死過人呢,死過婁威的徒弟梁煩。
這乍一看,清水幫堂口倒是極為不錯,占地麵積極大,和縣衙都有的一拚。
深宅大院,紅漆大門上的封條已經被摘去,門楣之上,對聯高掛,墨跡淋漓,牌匾上也被貼心的掛上了‘鄭府’二字。
推門而入,一條筆直的石板路映入眼前,兩旁修剪整齊的冬青樹如同衛士般肅立,間或傳來幾聲鳥鳴,宛若天籟。
穿過月洞門,便是一塊大大的校場,裡麵的東西都被搬空了個一乾二淨,隻剩下空曠無比的校場大院,而繼續向內,穿過了照壁儀門,便倒是進入了府邸的內院。
假山石旁,流水潺潺,一池荷花映日泛香,鄭均定睛一看,卻發現這荷花是假荷花,隻做裝飾來用。
“嘖。”
鄭均不由感到有些舒心,細細數來,竟有九間屋子。
“真大,都能和皇宮比了。”
沒見識的鄭均感歎一聲。
這清水幫的堂口,自然是大極了,但占地麵積多為校場的位置,鄭均估算了一下,這空著的大院,是徐家武館的三四倍大,已經和兵馬司內的那校場相差無幾了,一口氣容納三四百人操練根本不是問題。
有點大的過頭,鄭均覺得自己都能開武館了。
“這樣也好,院落大,也方便習武。”
鄭均在心中想著,實在不行,再花點銀子在院子裡修建一些屋子也沒什麼問題。
側房內家具都齊了,該有的也有,都是黑山衛的什長、夥長昨日置辦,倒是主室空著,沒有什麼家具。
顯然是不敢隨意置辦主室家具。
鄭均呼出一口氣來,正準備讓姐姐、姐夫過來,好生置辦一些時,卻忽然感覺一陣罡風傳來。
“嗯?”
鄭均眸光一凝,腰間北戎刀奪鞘而出,指向校場角落!
而在鄭均指向校場的同時,一道披著黑金鬥篷的身影出現在了刀鋒所指之處。
“是我。”
博章九的聲音傳來,十分陰沉。
鄭均聞言,當即收刀,對著博章九十分熱情的笑道:“原來是王師兄!王師兄進來坐,昨天師弟收了一盒上好的毛尖茶,快來嘗嘗!”
十餘天前,博章九……或者說碎玉門昭陽一脈弟子王衡,代師收徒。
因此,自己現在也是正兒八經的碎玉門昭陽係弟子!
就是除了碎玉功之外,什麼碎玉門功法都不會罷了。
“你殺許恒作甚?黑山縣的鎮撫司層層上報,都以為許恒涉案!”博章九話語有些不善,接著說道,“一個將要八品的朝廷命官,你要乾嘛?!現在就謀反?!”
雖然博章九的麵容被玄鐵麵具所遮蓋,但鄭均仍舊能察覺到他麵具之下的陰霾。
“師兄,我這是為慘死在朝廷手下的張青魚張師侄報仇!”
鄭均咬牙切齒,對著博章九說道:“張師侄多好的人物啊?就因為這個許恒告密,所以才讓咱們的大業功虧一簣,不殺許恒報此大仇,我夜不能寐!每當想到大楚社稷,便更是痛心疾首!”
聽到鄭均的聲音,博章九一陣沉默。
殺張青魚的,就是你吧?
你真想報仇,找個地方抹脖子自殺去。
“那許恒勾連趙大、趙二,要殺你,你想給自己除後患就明說。”
博章九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不必說什麼為了‘大楚社稷’,你若真為了大楚社稷,就不該動手,就該潛藏下來!”
“啊,竟是許恒勾結趙大、趙二要害我嗎?”鄭均一臉震驚。
博章九:……
“此事我會處理,把許恒當成‘大義王’的間諜,糊弄過上邊的審查。”博章九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你行事,要注意一些,不要隨心所欲,胡亂殺人!鎮撫司現在敏感的很。”
“皇帝要死了,鎮撫司對全天下的反賊尤為敏感,各州的元丹武者都被看住,一些民間的通竅武者甚至被強製遷往直隸,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以免他們在地方作亂!”
“一尊法相臨死前的瘋狂,最是難熬!若是出了差錯,倒在黎明前,可不會理你!”
聽到了博章九的話語,鄭均點了點頭,接著道:“其實,我是去查縣令的事兒,順便報仇的。”
“孟閒的事我略有了解,他的信鴿是往燕山山脈飛的。”
博章九道:“不用理會他,他對我們的大計沒有影響,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許恒之事來的。”
聽到了博章九這麼說,鄭均心念一動,接著道:“不知師兄這次是為何事而來?師兄請講。”
“黑山上的匪類,十二天後要下山劫掠,劫的是南沙鎮,你找個借口去一趟,一共三十餘匪類,為首者是個八次煉血的家夥。”
博章九順手將一張破布地圖扔給了鄭均:“上麵是他們的老巢,滅了這三十餘匪類之後,便一路打上山去,該匪類的大當家初入蓄氣不久,曾是平沙幫長老,平沙幫被滅後便來了黑山落草。”
“嗯。”
鄭均接過了這張畫在破布上的地圖,點了點頭,接著又隨口問道:“這黑山上有多少匪盜啊?”
黑山盜,在附近的郡縣裡,是對盤踞在黑山上的盜匪統稱。
其中黑山盜裡的最強者,也被冠以了‘黑山盜’的稱謂,是一尊外罡武者,名喚盧豪。
但黑山群盜內部到底有多少,鄭均倒是不太知曉了。
“黑山上共有盜匪十九家,其中最強的就是盧豪所在的山頭。”
博章九隨口說道:“我還有事,不能一直停留在此,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罷,博章九的身影便如同鬼魅一般,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望著他離開的身影,鄭均不由陷入了沉思。
黑山上有十九家盜匪。
最強者隻是外罡。
如此說來,這南楚餘孽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強悍。
張青魚死後,便失了在外的根基。
至少在表現的層次上,外罡便已經是頂級。
而自己的這位‘王師兄’,雖然是南楚碎玉門人,但看得出來,他對鎮撫司並沒有什麼反感之意,甚至來到這裡,先是質問為什麼給他惹麻煩,然後才是下達南楚的任務。
至少在王師兄看來,博章九的身份是大於碎玉門人的。
碎玉門是理想,鎮撫司才是生活。
沒毛病。
“估計隻是因為修行碎玉功,擔心被朝廷追責,又或者是因為鎮撫司消息靈活,知道天下要亂所以才一直在南楚陣營待著,否則這位王師兄早就和南楚斬斷聯係了。”
鄭均在心中想著,這麼看來,博章九的處境和自己倒是十分相似,都不是純粹的忠臣,隻是拿工資上班的。
不過孟閒的信鴿是飛往燕山山脈的嗎?
鄭均記下了這個消息,接著便伸了個懶腰,打算叫姐姐、姐夫過來,置辦一下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