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曉,天邊漸漸亮起,日光穿透雲層,透過窗戶,照進了滿是喜色的閨房之中。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蔡安筠從睡夢中緩緩睜開了雙眼,微微感覺有些頭疼,抬眸望向房屋的布置後,立馬就回想到了昨夜的瘋狂,不由臉頰一紅。
但當她環顧四周,卻不見鄭均蹤跡,登時為之一怔,還沒等反應過來,便聽到屋外有一道清脆的女聲:“夫人起了?小女青黛,添為鄭府管事,恭請夫人洗漱。”
聽到了這句話之後,蔡安筠緩緩起身,出言道了聲‘嗯’後,青黛立馬帶著幾名婢女入內,為蔡安筠更衣洗漱。
如今的鄭府中,可不止有青黛等八位中草藥丫鬟,還多了十餘名蔡家來的丫鬟。
隻不過中藥草丫鬟畢竟是鄭府原先的主人,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因此青黛自然還是維係管家身份不變。
“今早有緊急軍情自康樂郡來,公子一大早便趕回去了。”
青黛盈盈一笑,對著蔡安筠說道:“臨行前,公子囑咐我等待夫人起後,稍事休息,待公子處理完前線軍情,便會親自來接夫人去往康樂郡。”
蔡安筠聞言,微微頷首,眼瞧著那幾個從蔡家來,從小陪著自己長大的老姑子上前,為蔡安筠洗漱,這才心安,接著便又抬頭瞧了一眼青黛,見青黛有一副書卷氣,當即笑道:“青黛,你跟在夫君身邊,有多久了?”
“回夫人的話,已經有三個月了。”
青黛當即盈盈開口,回答著蔡安筠的問題:“小女是從濟世堂來的,專精將軍日常用藥、藥浴、藥膳之事。”
蔡安筠聞言,點了點頭:“那日後,青黛妹子可要多教我些。”
“那是自然。”
青黛微微一笑,開口回應。
蔡安筠見狀,也不再多言,洗漱、更易完畢之後,便出了屋子,要前去拜見鄭萍、周浦夫妻了。
長姐如母,既然夫君不在,作為新婦,自然也就要去代替夫君,行行禮之事。
夫君在前,後院之事,自己自然不能就這般如以往那般驕橫了。
想到這裡,蔡安筠在青黛等侍女的指引下,出門而去。
……
康樂郡城,郡守府。
鄭均一襲大紅喜袍,肩披金絲龍繡,腰佩長刀,手旁便是一把泛著淡金光芒的長弓,一臉平淡的坐在主位之上,望著不遠處正走進來的三個外罡一重的披甲將領,神色淡然。
那弓,自然就是煉器大師梁大師所鑄造而成的法器神兵,鄭均尚未對其命名,為了趕來康樂,起榻後提弓便匆匆而來。
而那三個披甲將領,倒是頗為局促,剛一進來,便對著鄭均主動下拜,齊聲開口道:“罪將蔣毅峰/魯峻/趙哲,拜見鄭公!”
這三人,就是讓鄭均新婚燕爾,來不及溫存之際,就趕回來康樂郡的重要原因。
事情有變!
此三人,正是鄭均先前百裡奇襲,刺殺張本功麾下大將常永平時,那三個僅存的外罡將領。
在昨日鄭均剛走不久,這三人就攜一顆人頭,來投鄭均。
那顆人頭,正是先前與鄭均大戰的長戟賊將。
那賊吃了鄭均數刀,被打飛了出去,竟然沒死,也是讓鄭均感到驚訝,是個不錯的人才。
不過那畢竟是張本功的心腹愛將。
而鄭鈞斬殺常永平、姚耀而走之後,因主將、張本功的外甥皆死,這三人自知回去複命也是死罪,乾脆咬了咬牙,直接將被鄭均打成重傷的那名賊將給斬了,連夜提著腦袋,來投奔鄭均。
隻不過,三人被嚇破了膽,急匆匆的離營,沒有帶兵來投便是了。
這三人,本就是朝廷剿匪舊將。
其中魯峻、蔣毅峰來自宣州,乃是宣州剿匪大軍的一名先鋒將,兵敗投降。
而趙哲,則是嚴廷郡大戰之中,投降的那名外罡先鋒將。
而巧的是,這位趙哲就是來自於平章郡的隊正之一。
有了如此變故之後,鄭均才會歸來。
並且,他們三個還帶回來了一個重大消息。
一念至此,鄭均立馬呼出一口氣來,對著三名來降之將道:“三位將軍先前一直臥底在那張賊軍中,如今攜機密情報反正,何罪之有?”
聽到了鄭均的話語之後,三人不由鬆了口氣。
畢竟他們唯一擔憂的,就是朝廷追責。
如今以鄭將軍之口,算是變相的赦免了他們幾個的罪孽,自然讓他們重重的鬆了口氣。
而見這三人如釋重負的模樣,鄭均便繼續問道:“說說,你們所指的那驚天消息,究竟是什麼?”
“將軍,大王……張賊營中,有大族資助!”
趙哲深吸一口氣,對著鄭均稟報道:“末將親眼所見,有數名士人出入張賊帳內,多是宣州口音,不出意外的話,應是宣州豪族盧氏之人。”
說罷,一旁宣州出身的蔣毅峰也張口說道:“那張賊之侄,在賊軍之中素來有小義王之名的張補,於宣州時曾娶妻,妻姓盧,乃是盧家嫡女,張補自此名聲大震,所用長槍,槍出如龍,疑似盧家家傳神通‘流雲逐月’。”
聽到這話,鄭均點了點頭,不過也沒有說些什麼。
畢竟……
這還能說什麼呢?
頂多幫忙上奏一下,自己又管不著。
對此,鄭均倒是很能理解。
畢竟張本功席卷宣、肅二州,自然是有兩州有底蘊的宗族投資。
但鄭均沒想到的是,投資張本功的竟然就是宣州盧氏。
宣州盧氏,地位比博州蔡要高上一些,族內有一尊元丹老祖坐鎮,乃是五百多年前,蜀地叛亂時,一位隨神武皇帝親征,在蜀地立下戰功的通竅武者所創。
張本功兩次潰敗,其中第二次就是盧家老祖出手,將張本功擊潰,但卻放過了張本功。
如此看來,怕是那會兒,盧家就有意投資了。
隻不過投資的對象不是張本功本人,而是他的侄子張補,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能夠被這樣的世家大族看重,自然是有過人的本領。
比如被蔡家看重的自己。
這張補,不一般啊。
“詳細說一下張補。”鄭均當即開口說道。
“張補,綽號‘一隻虎’,和張本功是本家,原本平平無奇,但張本功起勢之後,這張補提著一柄長槍,給張本功打下了好大的家業,每逢戰,必先登。”
蔣毅峰張口說道:“不過是短短三年,便從一個剛煉血的武者,臻至了如今外罡三重巔峰的境界,在軍中也是打遍諸將無敵手。”
“先前一段時間,一直留在宣、肅邊境,給張賊拖延時間,吸引宣、肅二州軍士的注意,近期才帶著俘虜重歸張本功麾下……”
說到這裡,蔣毅峰頓了頓,尷尬的開口說道:“小人不才,正是被這張補所擒。”
“你與他交過手?”
鄭均聞言,當即點頭,開口道:“談談感想。”
“這……”
蔣毅峰想了想,低聲道:“槍出如龍,威壓極強,施展槍術之時,雲霧繚繞,與盧家的‘流雲逐月’很是相似。”
“威壓很強?”
一念至此,鄭均瞬息之間拔刀而起,一股駭人的氣息瞬間襲來,滄浪濕潤的雲霧襲來,伴隨著陣陣金絲,登時在蔣毅峰麵前浮現出一道猙獰龍首,正凝視著蔣毅峰,似乎隨時都會撲出來。
看到這一幕,蔣毅峰嚇得汗毛炸立,雙眸失神。
鄭均見狀,當即收刀,方才那股令人汗毛炸立的氣息瞬間消失不見,惹得蔣毅峰鬆了口氣,而後鄭均便開口問道:“我與他,誰的威壓更強?”
“相差……自然是將軍的威壓更強!”
蔣毅峰立馬溜須拍馬了起來。
鄭均見狀,冷眸一閃,如同鷹隼。
寒意襲來,蔣毅峰立馬低頭,低聲道:“回將軍,末將感覺……相差無幾。”
“相差無幾嗎?”
鄭均聞言,這才收回視線,在心中暗自想著。
自己方才,可是將‘淥水斬蛟’和‘熠日流光’同時相摻施展了起來,兩門神通,變化莫測。
如此,竟然是和那張補相差無幾?
看來張補確實是將那神通修行入了門。
再加上他外罡巔峰的境界,因此,自己這兩門神通,倒是可以讓他和自己在威勢上相持。
不過威勢始終隻是彰顯實力的一部分。
真動起手來,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能夠在外罡境入門一門神通,這張補確實是個奇才,盧家投資張補,確實比投資張本功更有前途。”鄭均感歎一聲。
張本功雖然一路起家,但晉升的速度,比張補要慢一些,確實不俗。
不過……
鄭均麾下,也是有一員幼麟大將,名為魏權。
可惜沒有足夠的成長時間,否則倒是能和這張補鬥上一鬥。
而聽了鄭均的話,在場的將領們皆望向鄭均,眼神奇怪。
若那張補是天才,鄭將軍豈非妖孽?
張補用了三年才到外罡三重,娶妻兩年才在近期將神通武學‘流雲逐月’入了門。
而麵前這位鄭將軍,從一個普通人習武,不到一年的時間,便已經是外罡二重武者,而且雖然不知是何等神通,但也是有神通傍身。
這樣的天資,實在是絕代天驕。
張補雖然也是天縱之才,但和鄭將軍相比,也是黯然失色啊。
難道,這就是鄭將軍成功的秘訣?
為人謙遜?
想到這裡,在場的眾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場麵一時之間冷了下來。
忽然間,鄭均似乎想到了什麼,張口問道:“既然你們到了這裡,那先鋒營的五千人裡,現在是誰為主帥?”
“回稟將軍,當初派張賊遣先鋒來伐您之時,唯有我們三個、常永平、姚耀和龐誌六名外罡武者,姚耀、常永平皆被將軍您奇襲斬殺,龐誌被您重創。”
聽到了鄭均的問題,一直沒有說話的魯峻道:“後我們來降時,割了他的腦袋,燒了營寨,大肆破壞了一番,此刻那先鋒營,應該隻有幾個蓄氣管事,無任何外罡武者,已經亂作一團了。”
趙哲補充道:“不過來的時候,我們曾接到張賊的信使,說讓我們三個整軍在此,等候張補來接守。”
聽到了這幾人的話語,鄭均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張口疑問道:“既然如此,你們是為賊將主帥,為什麼不帶著這五千賊軍來投?”
五千兵,雖然是賊軍來投毛病多,但是當‘工兵’用也是不錯的。
聽到鄭均的話語,三人尷尬對視,趙哲接著便道:“回稟將軍,我們三人在軍中沒有心腹,軍中尚且還有不少老營兵,我們拉著他們來降,怕是那些老營兵不願,反而纏住我們……”
他們三個那會兒確實有這個打算。
本來打算以‘出擊’的名義,將這五千兵馬騙到康樂郡城,然後立馬投降。
但考慮到,他們這五千人過去有些聲勢浩大。
一方麵是擔心鄭將軍以為他們是詐降,然後結陣衝殺而來,將他們砍個七零八落。
另一方麵,則是不知道那張補什麼時候回來。
與其說他們三個是主動來降,倒不如說是被張補給嚇得,所以連夜收拾行李,趕緊過來投奔了。
聽到他們三個的話語,鄭均一陣無語。
算了,帶來的情報不錯,這種小事兒就不追究了。
不過讓鄭均沒想到的是,張本功已經被前後夾擊了,竟然還要派人來攻伐自己,也是不知道這人腦子怎麼想的。
鄭均深吸一口氣,手中長刀散發著洶湧的殺氣,張口笑道:“既然那張補要來攻拔我軍,我們便率先給他送上一份大禮!”
“敬仲,軍中有多少馬匹?”
聽到鄭均的詢問,站在一旁的果毅軍大將陳敬仲立馬站出身來,對著鄭均拱手道:“啟稟將軍,軍中尚有軍馬六百餘匹。”
鄭均見此,不由驚訝:“竟然多了這麼多嗎?”
“將軍,這些天末將陸續征召康樂郡所有馬匹,外加俘獲賊兵的馬匹、從平章郡購置的馬匹,短期內隻能有六百匹。”陳敬仲謙虛道。
聞言,鄭均當即道:“挑選軍中二百精銳出來,一人三乘,隨我奔襲賊軍先鋒,給那張補送上一份大禮!”
“徐將軍留守康樂郡,三軍儘數聽你調從……自本將以下,所有軍士,儘數抽調,軍中凡蓄氣武者,儘數入騎!”
鄭均的聲音鏗鏘有力,端是嚇了在場眾人一跳,王堂更是在心中暗忖:‘鄭將軍抽調軍中所有精銳,這般突襲,萬一失手,那豈不是損失慘重?!’
如果換做是他,他自然是沒有這種膽量的。
萬一失利,那可是直接掉了一塊肉啊。
鄭均見此,雙目如炬。
與其被動防守,不如主動出擊!
先斷其一指!
若是運氣好,正好等到張補還沒來得及整軍,就被忽然偷襲,將張補斬於馬下,那更是大大滴完美。
等著五千人集結起來,再加上後續援軍源源不斷,讓張補帶著這數千乃至上萬大軍攻伐而來,然後城破人亡,倒不如趁著有主動權的時候,出兵一試。
而且鄭均,對於自己的本事,可是十分自信。
“此戰,全軍奇襲,不得有誤!”
……
炙熱的陽光無情地灼烤著大地,裂開的土壤如枯萎的唇瓣,無奈地向天空乞求一絲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