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之陸越和夏振的喜氣洋洋,何家可以說是愁雲密布。
結婚當天被人打上門,還跟秦家乾了一架,親家變仇家,他們家淪為了全家屬院的笑柄。
好不容易收拾完院子裡這堆爛攤子,去賠禮道歉還東西的何章又帶回來一個噩耗:“最近廠裡活不多,比較清閒,讓阿彬在家裡休息一段時間。”
“是廠裡的意思嗎?那有說讓阿彬在家裡休息多久可以去上班嗎?”錢淑雲急切地問道。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何彬也抬頭希冀地望著何章。
何章疲憊地搖了搖頭:“沒說。”
其實他們兩口子都心知肚明,這隻是體麵點的說辭。
何彬被開除了。
何彬隻是個剛進廠的臨時工,沒有正式的編製,搞出這麼大個醜聞,嚴重影響了機械廠的聲譽,廠裡肯定不能留他。
錢淑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那阿彬以後可怎麼辦啊?”
“大不了我下鄉!”何彬負氣地說。
錢淑雲瞪了他一眼:“下鄉?你以為鄉是那麼好下的?你看看隔壁的二柱以前多清秀的一個小夥子,下鄉幾年被磋磨成什麼樣子了?又黑又瘦,看起來都快跟他爹一輩了。”
何彬想到下鄉的前輩們,打了個激靈,不說話了。
錢淑雲焦急地看向何章:“他爸,要不讓阿彬提前頂替你的工作?”
他們就這麼一個兒子,工作也遲早是留給何彬的。
“你真是病急亂投醫,我八十塊錢一個月,阿彬進廠隻有二十多一個月。而且這時候阿彬進廠,彆人不說三道四?天天被指指點點他受得了嗎?背著這樣的汙點進廠,他以後在機械廠能有什麼好的發展?”何章沒好氣地說。
錢淑雲一想也是:“可那怎麼辦?今天我單位的領導也來了,而且街道的工作瑣碎細膩,前途不如機械廠的工人,我這工作是打算等芳芳高中畢業讓她頂替的。”
到時候錢淑雲正好回家帶孫子,完美銜接。
但今天發生的一切打破了他們的計劃。
何章也愁,今天他們夫妻倆將各自的人脈、貴人都邀請了過來,所以這些人也見證了何彬的醜事,還知道他們得罪了夏振。
現在再想這些人幫忙,肯定行不通。
苦思冥想了一會兒,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法子:“讓阿彬去當兵怎麼樣?”
“這主意好,當兵有前途,咱們阿彬是高中生有文化,要是能在部隊提乾就好了。”錢淑雲也讚同,“而且他不在家,這些流言蜚語也平息得快些。過兩年等他回家也沒人記得今天這事了,他也比較好說親。”
“隻是征兵是在冬天,還有半年呢。”
何章瞥了她一眼:“這不還有你的好侄兒嗎?你忘了,你的侄兒當年就是五月突然去當兵的。”
陸越母親是67年四月去世的,過了他母親的五七,陸越就拎了個包袱去參軍。
過了好幾個月錢淑雲才知道這事。
16歲的少年不在征兵期間突然入伍,錢淑雲大感吃驚,回來夫妻倆討論了一陣後,都覺得陸越應該是遇到了貴人。
後來陸越回來,錢淑雲旁敲側擊提過,陸越隻說是他媽臨終前寫信給他爸的一個老戰友幫忙,讓他去參軍的。
錢淑雲覺得陸越這十年在軍中平步青雲也離不開對方的提攜。
要是有這層關係,何彬去當兵倒是不難,隻是:“不知道阿越願不願意幫忙,隻怕他還在怨我。”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是他最親的長輩。”何章說道。
錢淑雲也覺得有道理:“那我們明天去找他,阿彬可是他唯一的表弟,兄弟守望相助,他不幫說不過去。”
*
2號上午,錢淑雲兩口子請了假,帶著何彬坐車去陸越家。
因為是登門求人幫忙,他們兩口子也不好空著手上門。
下了公交車後,三人進了最近的供銷社準備買點糖果、水果罐頭、香煙之類的禮品。
隻是他們一進門就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背影站在櫃台前正跟售貨員說話:“那件淺灰色的短袖襯衣,有190的嗎?”
售貨員翻了一下尺碼:“沒有,最大的隻有185的。咱們供銷社唯一一件190就是先前你看過的白色那件,白色也不錯的。”
沒得選,秦姝玉隻得同意,她低頭翻錢包拿錢和票:“好吧,就那件,麻煩同誌了。”
這年月大家都吃不飽飯,所以個頭普遍偏低,180都不多見,更彆提190了。
陸越這個大高個的衣服可真難買,她看中了好幾件都沒她合適的尺碼。
她翻出錢,仰起頭,將票和錢遞給售貨員時,露出了漂亮的側臉。
錢淑雲一眼就認了出來,驚呼出聲:“秦姝玉,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