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後,謝衝把“不高興”三個字寫在了臉上。家人以為下午把他趕出去,他鬨情緒了,可壓根就不是那麼回事。他在心疼他的頭發,胡寶珠的奶奶給他剃成了一個小平頭。自從有記憶以來,謝衝從來都沒有留過這麼短的頭發。
不僅如此,那位奶奶還撫摸著他的頭皮,愛憐地說道:“哎呀,這顆圓溜溜的腦袋可真稀罕人呀!我理了那麼多頭,還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頭型。”
……
眾人跟著誇讚了幾句,謝衝一點都笑不出來。在此之前,他從來都沒有被外人那樣撫摸過腦袋,還因為一顆腦袋而飽受誇讚。全家隻有謝宏軒對孫子的新發型表示了讚賞,他覺得男孩子就應該留這樣的小平頭。“像周家老二,一直都是這樣的發型,精神,利落,充滿了男子漢氣概!”
謝衝再一次被動地接受了周家老二的消息,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市領導來過之後,家裡的氛圍一直挺壓抑的。謝衝將計劃全都寫好了,不過他不急著拿出來,現在不是一個好時機。等爺爺奶奶心情好轉了,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沒有什麼好看的電視節目,謝衝很無聊,拿出了妹妹送給他的小足球,在院子裡麵踢了起來。謝穎蹦蹦跳跳地跟過來,好奇地注視著堂哥的每一個動作。謝衝好久都沒有受到矚目了,不禁動了裝x的心思——還不如到胡同裡麵踢球,那樣就會有更多人看到了。
說乾就乾。謝衝還把家裡的幾個馬紮搬到了胡同裡,把馬紮當起了標誌盤,認真地練了起來。謝穎問他在做什麼,他也不認真作答。認真訓練嘛,就得有認真的樣子。要是回答了,那就不認真了。
又感受到哥哥的冷漠了,不過謝穎一點都不生氣。她早就摸出規律來了,能打敗哥哥冷漠的,唯有她的熱情。
於是,哥哥跑,她也跟著跑,像隻快樂的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說道:“哥,你看,還是我給你買的禮物最好吧?……哥,你為什麼要繞著馬紮跑來跑去?……哥,這個足球是不是太小了?等我收到了壓歲錢,我就給你買個更大的。”
“誰稀罕!你留著壓歲錢買糖吃吧!”
“家裡好多糖呢!我吃不完,可以分給你吃。”
謝穎笑容燦爛,無憂無慮。謝衝想不明白,便停了下來,問道:“你怎麼這麼開心啊?”
“我為什麼不能開心呢?”
“你爸……!”謝衝緊急刹車,想了想,方才說道:“下午家裡來了那麼多人,都是懷念你爸爸的。爺爺奶奶還在哭呢,姑姑也不好受,怎麼就你跟沒事人似的?”
“咦?那我就一定得跟著難過?”
“不難過也沒事,反正你很快就會有新爸爸了。”
謝衝抖了個機靈,原本隻想開個玩笑,沒想到謝穎一下子就變了臉色。她一邊跑,一邊哭,謝衝追了她兩步,急切地解釋道:“我瞎說的,你彆當真……”
謝穎不理他,徑直跑進了公廁裡。可能是想上廁所了吧!謝衝撓了撓頭,在廁所門口徘徊了一會兒,喊了幾聲“對不起”,又回到了胡同裡。他坐在華家門口的石凳上,撓著所剩無幾的頭發,不停地盤算著,等會兒怎麼安撫妹妹受傷的心靈?
不知過去多久了,謝慶雲出來喊他們回家。她把馬紮全都收了起來,疑惑地問道:“小穎呢?”
“去廁所了。”謝衝心虛了,補充道:“我在這裡等她呢。”
“這都幾點了?怎麼還不回來?”
謝衝也覺得自己等的時間有點長了,還沒等姑姑過來,他先跑到公廁外麵,喊了幾聲“小穎”。但是謝穎並沒有回答他,他隻好訕訕地跟姑姑說道:“她怎麼不理我呢?”
謝慶雲親自進了公廁,驚呼道:“小穎不在這兒!”
謝衝也害怕了,不顧男女有彆,也衝進了廁所,那裡麵並沒有妹妹的身影。
謝衝大腦一片空白,喃喃地念叨著“不可能”。他剛才坐在華家門口,能看到男廁的入口,但是看不到女廁那一邊。即便如此,也就隔著幾步路,要是有什麼動靜,謝衝不至於聽不到。
謝慶雲雙腿發軟,充滿了疑惑:“小穎那麼乖,晚上上廁所都會跟我說一聲,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謝衝知道原因。但他隻能硬著頭皮,假裝自己不知道。
姑侄二人到處尋找了起來,在大街小巷呼喊著謝穎的名字。最先聽到動靜的是住在胡同最邊上的華家和周家,兩家大人全都走了出來,關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謝穎不見了,這可是天大的事。想起近來頻發的拐賣案,每個人心裡都慌慌的。謝慶雲本來想瞞著父母,但此事關係重大,不一會兒功夫,整個儒林街的人都出來了。就連基本不露麵的汪浩川的媽媽,也穿好了棉衣,跟眾人一起尋找謝穎。
住在北邊的胡寶珠一家也聽到了動靜,聚到了華家門口。馮玉珍站都站不穩,被彆人攙扶著,勉力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