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裡秋風乍起,天空也有了些許秋天的意味,變得空曠而高遠,陽光依然燦爛,但不像夏天那般灼熱了。
周明理過完五十歲生日,親戚們全都走了,周可為和華裕琳也各自準備返校了。周明理很惆悵,他喜歡胡同裡熱熱鬨鬨的,他喜歡看著孩子們追逐打鬨。
那天周可為和華裕琳在書店搶的書,是一本塵封在角落裡的舊雜誌,出版年份是1990年。大多數顧客的目光都被擺在顯眼位置的書籍吸引了,他倆能同時在角落裡找到這本雜誌,也算是緣分了。
最後周可為買下了雜誌,看完之後,送給了華裕琳。他說,他看到了讓他過目不忘的一組詩歌,他無法表達自己湧動的感動,無法表達大腦瞬間活躍到頂峰的那種激動之情……最後,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跟華裕琳說這些。
畢竟,就連父母和弟弟都不理解他,他是一個理科天才,為什麼會對文學世界如此癡迷?
但是,華裕琳反而充分理解他的激動與熱情,她開心地收下書,說道:“那我就來猜一猜,到底是哪首詩讓你如此著迷。猜對了,會有獎勵嗎?”
“呃……獎勵的話,就把這本雜誌送給你吧。”
華裕琳卻傲嬌地昂著頭,說道:“至於想要什麼獎勵,那我說了算。”
“……好吧,彆提過分的要求就行。”
“對了,你看三毛的書嗎?要是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借給你。”華裕琳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喜歡看書的人,滿懷熱切地賣安利:“三毛的書有種魔力,看過之後,你肯定會被吸引。”
“我聽說過她的書,但沒有時間看。”周可為撒了一個小謊,他並不是沒有時間,而是沒有太濃厚的興趣。他片麵地認為,瓊瑤、三毛都是女孩子看的,她們都是寫愛情故事的。而周可為對愛情還沒有什麼想法。
華裕琳跑回房間,拿出了兩本三毛的書,說道:“我最喜歡《萬水千山走遍》和《稻草人手記》,我去不了遙遠的非洲,也去不了南美洲,但是通過作家的文字,我仿佛去了一遍。這一輩子,我肯定要去一趟,我也想像三毛那樣,有勇氣在世界各個地方流浪。”
周可為翻著書,說道:“我以為女作家寫的都是言情的……”
“言情是作品的一部分,就像愛情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所以,我一點都不排斥她作品裡麵跟愛情有關的內容。”
華裕琳的話,讓周可為對她刮目相看。“好,那我就拜讀一下,感謝推薦。”
汪靜怡推著自行車,正要去奶奶家學習一會兒,她抿著嘴笑,華裕琳怪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在那裡站了多久了?”
“從你回家拿書開始。”汪靜怡說道:“恭喜你啊,終於找到知音了。”
“如果你也看課外書,那你就是我的知音。”
“不行,我不能看。等高考完,我再把你推薦的書全都看一遍。”
華裕琳也向其他人推薦過她喜歡的書,彆人都熱切地說一定會拜讀,實際上他們根本就不看。所以,當汪靜怡坦誠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時,華裕琳挺開心的。
“靜怡,聽說周家老二長得特彆帥,是真的嗎?”
“啊?!沒頭沒腦的,你怎麼說起了這個?”
周可行喜歡汪靜怡,這幾乎是孩子們都能看得出來的事實。華裕琳沒有見過周可行,聽說他智勇雙全,長相頗為帥氣,她便很好奇,他和汪靜怡會如何開始?
但是,這些話,華裕琳肯定不會告訴汪靜怡。
“長得帥不帥……我不好判斷。”汪靜怡害羞地說道:“他和大哥是雙胞胎兄弟,應該差不多吧?不過,要是論整潔,那肯定是二哥更勝一籌。”
“也是,這位大哥穿得破破爛爛的,一點都不像學醫的,難怪我一開始會認錯。”
汪靜怡笑道:“其實大哥也不臟,他生過重病,薛阿姨對他的衣食住行格外上心,恨不得把他套在塑料薄膜裡,跟外界隔絕開來。大哥對衣服發型什麼的都不在意,但衛生習慣還是很好的。”
周可為每半年就要接受一次全身體檢,每次體檢,他的父母提前好幾天睡不著覺。要是有一個指標出現問題,他們就要不停地複盤,到底是他們哪裡照顧得不好?這些情況周可為全都知道,所以,哪怕是為了讓父母安心,他也得小心再小心。
近幾年的體檢大多都是周姑媽帶著周可為去的,一來她人脈廣,可以找到更好的醫生;而來周明理夫妻倆緊張過頭,有一次薛琴居然暈倒在醫院裡了,兒子體檢結果沒事,她反而把尾椎給摔了一下。所以,周姑媽主動提出來,侄子體檢一事就交給她了。
看來這次的體檢一切順利,要不周可為也不會這麼早就回學校。華裕琳說道:“那位周姑媽,雖然說話不怎麼好,但的確是個好人。”
“嗯,我知道,我一直很尊敬她。”
“靜怡,她不是說,會考慮資助你上學嗎?她隻是說說,還是真有這樣的打算?”
“從很早之前,他們一家就資助我了。”
“……”
這下輪到華裕琳傻眼了。
汪靜怡說道:“玉榮公司資助了很多學生,雖然平均分配到每個學生身上的錢並不多,但是他們已經做得夠好了。而且,他們不像其他企業那樣大張旗鼓地宣傳——你們看,我捐了這麼多錢給窮學生,我是大善人,這些孩子必須對我感恩戴德,把我當成大恩人——如果老師不說,我不知道特困生補助是他們家捐的。”
華裕琳大受震撼。她以為周姑媽那樣的大嗓門會將他們做過的善事大說特說,沒想到,她居然尊重這些孩子的隱私,沒有拍他們的照片發到報紙上,保護了孩子們的自尊心,這才是真正的大善人啊!
汪靜怡繼續說道:“其實我夠不上特困生的標準,因為我爸有穩定的工資可以拿,家裡也沒有身患重病的人,但是我填了申請表,就申請到了三百塊錢的補助。上個學期,要是沒有那三百塊錢,我就沒法買書,也沒法買日用品……這個學期不一定能申請到,但我依然很感激他們。”
華裕琳慚愧地低下了頭:“是我目光短淺,誤會她了,還跟她頂過嘴。人無完人,但她接近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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