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穎感覺媽媽哪裡變得不一樣了。她把頭埋進了媽媽的胸膛,那裡……好像不像以前那樣柔軟溫暖了。
“媽媽……”謝穎仰起頭,確定她撲進了媽媽的懷裡,她不是在做夢。眼前的女人確實是她的媽媽,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媽媽。
範玉琢蹲下來,雙眼中滿是柔情:“小穎,你都長這麼高了!”
謝慶雲熱切地喊了一聲“大嫂”,範玉琢同樣熱切地回應她:“慶雲,你越來越成熟了,長大了,越來越漂亮。”
“嗐,我土裡土氣的,跟漂亮不搭邊。”
“誰說的?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質樸可愛。”
一路寒暄到家,昔日的家人都熱情地歡迎了範玉琢,並沒有因為長時間的分離而產生隔閡。尤其是謝家老兩口,絲毫沒有埋怨兒媳婦消失了那麼久,隻要她回來,他們就很高興。範玉琢熱切地喊他們“爸媽”,跟以前沒有什麼兩樣。
範玉琢注意到了謝衝,她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孩子,謝衝的個頭已經超過一米七了,比範玉琢還要高。
範玉琢拉著他的手,笑容可掬:“你就是謝衝?你真是個小帥哥啊!”
“謝謝伯母誇獎。”
“聽你妹妹說,你學習成績特彆好,踢球也很好?”
“哪裡哪裡,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謝衝回答得很得體,範玉琢頗為開心,從口袋裡摸出了三個紅包,分彆遞給了謝家的三個孩子。謝靖差點兒把紅包給撕了,惹得家人一陣擔憂。
範玉琢問道:“這就是你們撿來的那個孩子?”
“是。”馮玉珍說道:“雖然咱家裡有種種困難,但是這個孩子跟我們緣分不淺,所以就把他留下來了。”
“嗯。”範玉琢愛憐地抱起了謝衝,說道:“巧合太多了,那就是繞不開的緣分了。”
全家人隻有王吉英沒有笑臉,她一向不喜歡範玉琢。王吉英倒不是嫉妒她年輕漂亮,事業有成,而是看不慣她消失那麼久,都不回來看望女兒。謝穎給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表明自己一點兒都不怨恨媽媽,可王吉英還是替侄女生氣。
可不管怎麼生氣,這個女人還是她名義上的大嫂,王吉英的態度還算客氣。
範玉琢常年保持體重,雖然午飯很豐盛,但是她隻吃了一點。馮玉珍說道:“你好像瘦了不少。”
謝宏軒也說道:“是,以前也瘦,不過那時候還是很健康的瘦。可這次你回來,直接瘦成皮包骨頭了。”
範玉琢笑了笑,說道:“可能確實是不太健康吧……”
謝穎一下子想起來,媽媽說,她在很努力地去醫院,治療精神上的疾病,不知道現在治好了沒有?
範玉琢愛憐地撫摸著女兒的頭,說道:“確實好多了,媽媽不是說了嗎?隻要一有好轉,馬上就來看你。媽媽說到做到,這不,馬上就來了嗎?”
在二十出頭的年紀,範玉琢經曆了丈夫犧牲、女兒早產等一係列事故,她的精神崩潰了。說得好聽點兒,她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但來城人沒有那麼文雅,他們都說,範玉琢瘋了。
前途無量的青年舞蹈家,家世良好的範家大小姐,像仙女一樣的大美女,居然變成了一個瘋子。
謝慶雲還記得大嫂發瘋的樣子。最嚴重的一次,在大半夜,她聲稱自己看到了黑白無常,那逼真的樣子把謝家人嚇得半死。家人安慰她半天,讓她安心睡下了。可在家人走了之後,她為了不讓無常們把女兒帶走,她把謝穎悶在被子裡,謝穎哭聲越高,她將被子壓得越嚴實,這樣無常們就聽不到了。如果不是謝慶雲警覺,在那天晚上,謝穎會被媽媽活活捂死。
回過神來之後,範玉琢也傻眼了,繼而抱頭痛哭,拚命地扇自己耳光。看著一夜白頭的父母,崩潰的嫂子,還有嗷嗷待哺的謝穎,謝慶雲彆無選擇,隻能放棄所有的豪情壯誌,專心照顧家人。
這些年來,範玉琢最感激的就是謝慶雲。謝穎經常說,姑姑就像媽媽一樣,可見姑姑對她有多好。範玉琢敬了謝慶雲一杯酒,說道:“小妹,千言萬語,道不儘你的辛苦,還有我的感激。有什麼我能幫你的,你儘管跟我說。”
“大嫂,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隻要我們都健康平安,那我就知足了。”
王吉英插嘴道:“慶雲還沒結婚呢。一個沒結婚的姑娘照顧小穎這麼多年,把青春全給搭進去了。”
謝慶雲說道:“兩位嫂嫂體諒我的辛苦就好,我的青春還沒有結束,我的熱血還沒有涼呢。等謝穎長大了,我還想追求夢想呢!”
吃過午飯,謝穎累得睡著了,她把媽媽的腿當枕頭,睡得安穩又踏實。這時,範玉琢才跟家裡的大人們敞開心扉,她說,自己的左半邊胸,已經沒有了,她再也做不成舞蹈演員了。
全家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謝宏軒卻覺得五雷轟頂,顫聲道:“是……乳腺癌?!”
範玉琢輕輕點頭,全家人卻炸開了鍋。他們不懂醫術,但是都談癌色變。
謝慶雲急切地說道:“這麼說來,你不是去國外演出了,而是去治病了?”
“嗯。”範玉琢撫弄著女兒的頭發,說道:“可能是精神類藥物吃太多了,也可能是心裡太壓抑了,一年半前,我感覺身體很不好,就在這裡,鼓起了一個小疙瘩。在醫生宣布結果的時候,我反倒很平靜。我想,如果真的太嚴重了,那我就能去找慶義了。但是,小穎沒了爸爸媽媽,人生會特彆遺憾吧?所以,我還是奢望病情輕一點,讓我多一點生存的可能。”
王吉英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錯怪了這位年輕的大嫂,悔不當初。她關切地問道:“現在怎麼樣了?還接受治療嗎?”
“不用了,停藥有三個月了。”範玉琢輕聲道:“是非常早期的癌變,醫生說不用全切,但是我怕以後會複發,還是讓醫生切了。為了防止複發,做了很多額外的治療,把醫生也給折磨得夠嗆。”
範玉琢說得雲淡風輕,可是謝家的幾位女人卻心如刀絞。範玉琢是舞蹈演員啊!還是那麼愛美的年輕女人,她果斷地切掉ru房,這對她來說是多麼沉重的打擊啊!
謝宏軒打聽她的主治醫生,讓她把治療的資料給他看一下,他才能放心。而馮玉珍隻會哭:“孩子,你受了那麼多苦,可我們都不知道,還誤會你了!”
範玉琢揉著女兒的臉頰,笑道:“隻要能多陪小穎幾年,我付出這些代價算什麼?和小穎在一起的時光,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