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行離開之後,華裕琳也醞釀著離開了。
那時還沒有到寒假,距離汪靖怡回來還有一段時間。華裕琳在港城上班,差不多一周回來一次。每次看到華裕琳無精打采的樣子,謝穎便覺得這個姐姐的靈魂都被工作給吸乾了。
華裕琳答應去做秘書的工作,華愛國非常吃驚。像外甥女那麼有個性的人,怎麼可能乖乖地當一個上班族?但是華裕琳的表現出乎意料,據同事們說,她待人接物非常有禮貌,工作完成得很好。除了不怎麼愛笑,跟同事保持距離之外,簡直就是個完美的員工。
她表現得太完美,不像是華愛國不認識的華裕琳。
外孫女乖乖地上班,越來越接地氣,姥姥是很欣慰的,逢人就說外孫女有多好。工作穩定下來了,下一步就要結婚生子了。姥姥迫不及待地為她做各種安排,但是她也敏銳地發現,外孫女並不快樂。
華愛國提前跟母親打好了預防針:“媽,要是裕琳提出辭職,你千萬彆驚訝,也彆著急上火。”
“我看出來了,她之所以去上班,就是為了給我一個交代。”姥姥不停地歎氣:“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安定不下來,這叫我怎麼辦?”
在華裕琳的童年時期,沒有人預料到她會長成一個有勇氣仗劍走天涯的俠女。
樹上的最後一片樹葉掉光了,華裕琳仰望天空,感覺自己背負著一座山,怎麼也喘不過氣氣來。
回到舅舅家吃晚飯,家裡的大人都在,小孩們都在學校寄宿。華裕琳一點兒都笑不出來,心情很沉重。二舅把她的嘴角往兩邊扯,她也毫無觸動,呆呆地坐在那裡,腰都直不起來。
她不想工作。姥姥很生氣,但更多的是心疼。她沒好氣地說道:“你要是不想做,那就辭職,不要唉聲歎氣,腰也直不起來,看起來比我還要老。”
華裕琳勉強坐直了些,怯怯地問道:“要是我辭職,你不生氣?”
“生氣歸生氣,但是你不用為了我勉強自己,好像我強迫你一樣。”
“姥姥,我也不全是為了你才去上班的。”華裕琳說道:“人嘛,總要做不同的事情,來豐富自己的人生。”
“哼!我沒你那麼多想法,也不像你那麼能說會道。你想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姥姥,我確實動了辭職的念頭,並不是因為工作太累,或者同事難相處,而是……按部就班地生活,的確不是我想要的。”華裕琳說道:“如果以前這樣說,那純粹是我自己的想象;現在我經曆過了,有發言權了,我更加明確自己想要什麼了。”
姥姥不想聽她講這些,蹣跚著步伐,幫兒媳婦做飯去了。因為做菜的意見不同,她罕見地提高了分貝。華裕琳很難過——姥姥肯定是心裡難受,才用那種語氣跟舅媽講話的。在此之前,姥姥跟舅媽都是和和氣氣的。
華裕琳的媽媽打來電話,她已經回國了,正在籌劃著回老家一趟。華愛國接著電話,姥姥聽到了電話的內容,故意高聲說道:“回來做什麼?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讓我半夜犯嘀咕!”
華裕琳聽了,心裡又是一冷。
掛了電話,華愛國坐在外甥女身邊,說道:“你媽剛才問我,你怎麼惹姥姥生氣了?有時間你跟你媽說清楚吧。”
“舅舅,我腦子裡麵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小人說,姥姥和舅舅肯定是為你好,你彆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應該循規蹈矩地生活;另一個小人說,人生隻有一次,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那有什麼意思呢?就算這條路走得頭破血流,但那也是自己的人生啊!”
華愛國噗嗤一聲笑了:“那你想乾什麼就乾唄!不用考慮我們。”
“可是……你們不會難過嗎?”
“會難過,但是你不開心,我們更難過。”華愛國一把將外甥女攬進懷裡:“我聽謝慶雲說,一心為彆人考慮的人,往往更容易得抑鬱症。你呀,少為我們考慮,多想想你自己。”
“要是我離開這裡,那我就更自私了。”
“裕琳,年輕的時候不自私一點,以後肯定會後悔的。就像我,我在華天龍那個年紀,天天幻想著去當兵,可是我又想著你姥姥姥爺,又牽掛你二舅和你媽媽,想來想去,唯獨沒有考慮我自己。這一輩子,我就這一個遺憾,怎麼也彌補不了。”
“謝謝你,舅舅。”華裕琳調皮地笑了笑:“雖然你默認了我的自私,但是我知道,你支持我的想法,這就足夠了。”
“自私不自私,你自己掂量著,反正做選擇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華裕琳深以為然。舅舅雖然留下了一輩子的遺憾,但是贏得了家人的敬佩與尊重,整個家族都以他為軸心,有條不紊地運轉,每家的日子都蒸蒸日上。華裕琳選擇出走的話,那隨之而來的,就有可能是數不儘的孤獨、無助,還有街坊鄰居的閒言碎語。
吃飯時,姥姥的臉色並沒有緩和,華裕琳試著打破沉默,又擔心被罵。還是姥姥先開口,說道:“我聽你二舅媽說,總經理的兒子還追過你?”
“哦……消息傳得倒挺快。”華裕琳說道:“但是我對他沒什麼興趣。”
“人家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長得好,家裡又有錢,你呢?這樣的好對象還不趕緊抓住,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華裕琳佯裝生氣,說道:“姥姥,你是在嘲笑我的學曆嗎?姥姥,雖然我沒錢,學曆也不高,但我也很優秀的,我的眼光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