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衝的暑假非常短暫,還不到一個月,就要回到學校奮鬥了。他已經上高三了,每天都是高考倒計時了。
胡寶珠經常問他,需要準備什麼行李,行李箱買多大的合適,宿舍的條件怎麼樣,等等。問著問著,謝衝突然就消失了。胡寶珠仔細一想,她提出了那麼多問題,好像謝衝就沒有認真回答過。
也好像……她也不記得自己問過什麼了。
她最後一次到謝家的時候,謝衝的媽媽麵色不善,說道:“寶珠,謝衝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他的心可不能亂啊!”
“要是他的心能亂,那才好呢!至少說明我的存在能讓他心裡有點兒波瀾。”胡寶珠懊惱地嘀咕著,她可不敢讓謝衝的媽媽聽見這些話。她隻能故作明朗地說道:“您什麼意思啊?我也要考個好大學,我的時間一樣寶貴。”
高中生的時間都很寶貴,華天龍也有點兒著急了。從小到大,他的爸媽每年總會感歎好幾次——他長大了能做什麼呢?誰知道呢,可能到了明年,他就知道了吧!
一年又一年,馬上就要高考了,華天龍依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按照他目前的成績,能考上一個專科就不錯了。華天龍並不想上專科,在這個暑假,他像個大人一樣成熟了很多,在跟謝衝一起吃飯時,他居然說——如果我考不上一個很好的大學,跟你和浩川就疏遠了。
謝衝吃了一驚,說道:“我可從來都沒有那麼想過,難道你已經跟我生分了?”
“那倒不是……”華天龍幽幽地說道:“我姑和我爸,就是很好的例子。我姑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從來都沒有瞧不起我爸,還給我奶奶寄了那麼多錢,但是……她跟我爸在一起,就是沒話說啊。”
謝衝也沉默了。
“哎……”華天龍煩惱地扯頭發:“我得跟上你們的步伐,才能找到共同語言。”
謝衝並不否認這種說法,但是又覺得有點淒涼。華天龍人緣不錯,但是他最喜歡的朋友還是謝衝和汪浩川。用爸媽的話說,這麼單純善良又努力的孩子,確實不好找。
謝衝沒喝酒,但是反射弧卻很長。直到躺在床上,他才明白過來,原來華天龍很珍惜他們之間的友誼啊!
想到這一層,他很感動。第二天,他又到了華家,詢問華天龍,有沒有具體的計劃?最重要的是,要考哪所大學?
華天龍很茫然:“除了清華北大,我就知道海大港大……但是我能考上哪裡呢?”
他們三個從小到大都在同一所學校裡麵,隻要是休息時間,幾乎形影不離。如果能在一起上大學就好了,在外麵有個照應,他們的友誼會得到延續,而這段關係,在他們當地也會傳為一段佳話。
謝衝說道:“我爸想讓我當飛行員,我自己還沒想好。至於汪浩川……他心眼那麼多,誰也不知道他想去哪裡。”
快開學了,汪浩川回家住了幾天——當然,是跟他姐姐一起回來的。有姐姐在身邊,汪浩川對父親的恐懼就會減少一些。即便如此,汪家跟華家隻有一牆之隔,華天龍還是經常聽到汪家傳來的爭吵聲。m.jújíá?y.??m
汪浩川感冒了,他的咳嗽聲清晰地傳到華家的院子裡。趙念花在乾著活,聽到劇烈的咳嗽聲,她便蹙起眉頭,說道:“夏天感冒最難受了,他的父母不會給他買點兒藥嗎?”
汪浩川沒有什麼好轉。汪玉春似乎也沒什麼關心,他天天在院子裡扯著嗓子喊:“你要是不把我的郵票還給我,就給我滾出這個家!”
吼得華家人渾身發抖。
在家裡吃飯,華天龍不由得降低了嗓音:“以前沒覺得汪叔那麼嚇人,小時候覺得他綿呼呼的,怎麼年紀越大,反而越暴躁了呢?”
“在自己家呢,說話大點聲!”趙念花說道:“我和你爸都在你身邊,你有什麼好怕的?”
華天龍便坐直了些。
“年輕時還要點兒臉皮,現在老了,什麼都不在乎了唄!”華愛國拍著大腿,歎氣道:“我隻希望他彆弄出更多幺蛾子,影響浩川考大學。”
華家的東牆上有一截梯子,聽到汪玉春重重的出門聲,趙念花便爬上梯子,正好能看到汪浩川在東廂房裡讀書。趙念花踩著梯子,顫顫巍巍地晃了半天手,汪浩川才發現了她,慌忙朝她跑了過來。
趙念花將一個塑料袋扔到了汪浩川的懷裡,小聲道:“感冒藥,還有梨膏,衝水喝!”
花姨一定是擔心媽媽在家,免得他尷尬,才在牆頭送藥的。汪浩川很感動,說道:“花姨,我爸媽都不在家,不用那麼緊張。”
“哦……”趙念花的腿不抖了,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花姨,我姐給我買感冒藥了,我好得差不多了。”
“我說了,裡麵還有梨膏。你喝了梨膏,就不咳嗽了。”趙念花趴在牆頭上,說道:“這個是你華叔叔老家的人手工製作得,特彆厚,你喝了之後,很快就好了。你咳了好幾天了,咳得晚上睡不著覺,難受!還耽誤你學習!”
千言萬語,隻能彙成一句“謝謝”。趙念花站在梯子上,露著一個腦袋,樣子很是滑稽,甚至有些狼狽。但她的熱情與溫暖,足夠讓汪浩川銘記一輩子。
趙念花說了好幾遍“不要客氣”,剛要下梯子,突然發現汪浩川的眼角通紅。她又湊近了看,驚呼道:“你的眼角怎麼受傷了?”
“沒什麼,過幾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