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行回到儒林街之後,很多人都問他父母什麼時候回來,在謝家吃飯也不例外。被問得多了,他便草草說道:“等他們心情好了,就回來了。”
這也是實話。周可為走了一年之後,他的父母總算恢複到正常生活了。生活步入正軌,並不意味著他們走出了悲傷。隻要遇到節假日,他們一般都會離開儒林街,或是去周邊轉轉,或是回老家休息一段時間,總之,在人們最悠閒的時候,一般在儒林街看不到他們倆。
喝酒的時候,謝宏軒問道:“他們倆在你爺爺奶奶家挺好的?”
“挺好的,他們倆在大棚裡種菜,還收養了一條小狗。過年那幾天,我媽還露出了笑麵,真的太不容易了。”
“那就好。在鄉下清靜自在,要是待在儒林街,一群人打著關心的名號,天天去你家聊天,聊的還都是那些前塵舊事,淨讓她傷心。”
“就是。我爸說,他倆在鄉下躲清閒。我就跟他說,隻要心情好,怎麼做都行,就算是逃避也沒問題。我媽的情緒也好多了,她說,就算是念著小穎的那份心意,她也不能消沉下去了。小穎很照顧我媽媽,我得好好謝謝她呢。”
薛琴一輩子要強,不肯輕易接受彆人的好意。王吉英給她介紹了那家私立幼兒園,她猶豫了很久之後才決定去應聘的。一來,她不願意欠王吉英的人情;二來,萬一應聘失敗,那她會覺得很丟人。本來兒子去世帶給她的衝擊就已經足夠大了,難道還要承受麵試失敗的屈辱嗎?
是周姑媽給她做通了思想工作:“應聘上了,給謝家送點兒禮物,算是我們感謝她;應聘不上,那就當出去散散心。有什麼大不了的?可為在天上看著你呢,你覺得他希望你怎麼做?”
“如果我去上班了,跟同事們一起聊天,他們問起老大,我該怎麼說?要是他們可憐我,那我該怎麼辦?”
“你這個人,就是想太多。要是能應聘上,這就是一件大喜事,說明你工作能力強,性格也很堅強,人家用人單位信任你。你都這麼堅強了,還怕跟同事相處嗎?你不想說,那就不要說;要是他們問得可惡,你就讓他們管好自己。總之,你是去進行社會生活的,不是看彆人眼色的。可為肯定希望你變回職場女強人,你不能辜負他的期待。”
薛琴抱著兒子照片傷感了半天,最後還是勇敢邁出了第一步,重新步入社會生活。
周可行說,媽媽在新單位工作得不錯,天天和孩子在一起,臉上漸漸有笑容了。同事也都挺好的,她們畢竟都是幼兒園老師,大多心地善良,沒有人主動去揭她的傷疤,她的工作環境很舒心。
在工作之餘,薛琴報名參加了一個書法班,和老伴一起練書法。薛琴漸漸恢複了活力,還想早點兒進入市裡的書法協會。
在謝家的酒桌上,幾個男人碰了酒杯,祝賀周家老兩口的重生。春天來了,每個人的生活都能欣欣向榮,那該多好。
男人們喝得鬨哄哄的,女主人和小孩們依舊坐在另外一桌。謝靖啃著雞腿,盯著男人那桌,癡癡地說道:“我想過去吃。”
“你哥還沒過去吃呢!”謝穎說道:“你聞聞那邊兒的煙酒味,臭死了!我才不想過去呢!”
謝衝專心吃著菜,大口喝著飲料,看來他還是非常享受“小孩這桌”的感覺。大人喊他過去吃,他都不願意。
對謝衝浪費的這個機會,謝靖感到非常痛心:“哥,隻有大人才能上那桌吃飯呢。”
“你願意當大人,你當去。”
謝靖說道:“等我長成大人,還得好多好多年。”
“過去得不停地敬酒,不停地說話,吃不清淨。而且,隻要我一坐過去,他們肯定讓我喝酒。我才不要喝呢,下午我還要刷題。”
王吉英給幾個孩子夾了菜,說道:“不過去也好,一群大老爺們喝酒,有啥好的?你們就在這邊吃,清清爽爽的,多好。”
可謝靖還是緊盯著男人那桌,他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羨慕不已。“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去那桌吃飯。”
眾人便一齊笑他。
周可行依然滴酒不沾,不管彆人怎麼勸他,他依舊是以茶代酒。謝慶收以為他給謝衝傳授了不得了的“招飛秘籍”,所以謝衝的心情才好了起來,他便端著酒杯,給周可行敬酒:“可行,要是謝衝真成了你的小師弟,到時候我就在來城中心大飯店擺酒席,好好請你一頓。”
“二叔太客氣了。隻要正常發揮,謝衝肯定沒什麼問題的。我沒幫什麼忙……不過,我很希望謝衝能來投奔我。”
“我對我兒子有信心。”謝慶收樂嗬嗬地說著,突然一扭頭,端著父親的威嚴,喝道:“謝衝,快過來敬你師哥一杯酒!”
又來了……
謝衝頭痛不已,爸爸還是改不了吹噓的毛病,他也躲不過敬酒的命運。
謝衝真想扭頭就走,但是那樣做的話,爺爺和爸爸就會非常丟人。所以,他極不情願地走了過去,草草敬了一杯酒:“二哥,我朝著你的目標努力。”
“記住我說的話,謝衝,一定注意視力!隻要你能入學,以後你肯定比我有出息多了。”
“二哥,我先努力再說。”
謝衝敬酒並不積極,男人們紛紛表示了不滿。一個堂哥喝得醉醺醺的,非讓謝衝在身邊坐下,讓謝衝再喝兩杯酒。謝衝努力忍著沒翻臉,說道:“我跟浩川約好了,下午找靖怡姐補一下數學課。我要是喝了酒,這一下午就白費了。”
謝慶收指點著兒子,看似責怪,實則驕傲:“這小子,真是一點兒都不給我麵子。這才大年初二,就學得天昏地暗。這點兒我確實不如我兒子,在學習上,他從來都沒讓我們操心過。”
謝衝還算有禮貌地跟眾人告了彆,立刻鑽到自己房間裡去了。過了春節,他確實邁進“成人”的行列了,但是他依然不喜歡鬨哄哄地喝酒,也不想說敬酒的話。或許,他隻想安靜地做一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