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富川橋事故,去醫院的路變得格外曲折。
王吉英跟兒子坐在同一輛救護車上,兒子的手越來越冷,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不管她怎麼呼喚,兒子都沒有什麼反應。王吉英急得用頭撞牆,可救護車還是以龜速前行。
醫生們也想挽救這個少年的生命,可是他們沒有辦法。少年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來城偏偏遇上了這麼大的事故。這一切,似乎都在預示著——他命裡就該有這一劫。
謝衝失血過多,急需輸血,可是血庫裡的血都用去搶救事故裡的傷員了,一時間上哪兒找那麼多人獻血?
醫生說,謝衝的狀態很不好,身上一共有六處刀傷,雖然很幸運地沒有傷到內臟,但是有兩處傷到了動脈,出血量很大。目前給輸上了血,但謝衝還是沒有意識,內臟有衰竭的趨勢。
搶救了一個小時,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謝衝右肩有一處傷口,持續流血,但遲遲找不到出血點。如果不及時輸血,等不到手術結束,謝衝就沒救了。
護士說,他們已經向周邊醫院申請支援了,但謝衝情況危機,一直處在休克的狀態。及時大量的輸血,或許還能挽救他一命。
如果可以給兒子獻血,王吉英願意把所有的血毫無保留地全給兒子。但是,她的血型跟兒子的不符,丈夫又處在嚴重失血的狀態,醫生不肯抽他的血。
謝慶收給醫生們跪下了,流著淚哀求:“醫生,我無所謂,隻要能救我兒子,你把我的血抽乾了都行!”
醫生肯定不會那樣做。
絕望的哀嚎聲回蕩在醫院裡。謝慶收發了狂,威脅醫生抽自己的血。謝宏軒喝住了他,謝慶收瞪著通紅的眼睛,喘著粗氣,說道:“你已經送走兒子了,難道還要送走孫子嗎?”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再失去你這個兒子!”謝宏軒的眼神充滿了哀傷:“老二,我不能沒有你。”
謝慶收抱著頭,發出了一陣怪異而又尖銳的哀鳴。
謝衝是B型血,他跟姑姑的血型一樣,謝慶雲的血已經在侄子體內循環了,醫生不肯再讓她多獻血了,否則她也會有危險的。
謝慶雲來不及崩潰,她給同事朋友打電話,讓他們來醫院獻血。但那時已經是半夜了,電話不容易打通。好不容易喊起來幾個人,他們的血型又不符合。所以,謝慶雲忙活了半天,隻有兩個同事來給謝衝獻血。
跟巨大的出血量相比,幾個人的獻血實在太勉強。家人一籌莫展,謝靖和謝穎也來了。看護他們的堂哥說道:“沒辦法,他倆非吵著來醫院。要是我不來,他倆就自己爬過來!”
謝穎做的康複全都白費了,現在的狀況可能比康複之前更嚴重。她趴在堂哥的背上,伸出了胳膊,說道:“我是O型血,是萬能的,我可以獻血!——醫生,雖然我受傷了,但是我一點兒都不貧血!我很健康!哥哥完全可以用我的血。”
謝靖淚眼婆娑,說道:“我是B型血,我哥哥說,我是他的親兄弟,所以才會跟他有一樣的血型。”
大人們都忍不住想哭。
聽聞消息後,周明理也來了。他說,他已經動員全校老師獻血了,恐怕血庫的血還是不夠。風霜悄然爬上他的鬢角,他老態十足,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伸出了胳膊,說道:“我是O型血,我不介意再抽一次。我老了,可謝衝還年輕,我們要竭儘全力救他。”
王吉英哭得更洶湧了。
到了下半夜,一隊全身戎裝的軍人走了進來。帶頭的首長給謝宏軒敬了一個禮,說道:“叔,這是我手下的兵,他們幾個都是B型血,他們願意獻血。”八壹中文網
謝宏軒感動得語無倫次:“小宋啊,我就給你打了一個電話,讓你幫忙把謝衝送進醫院,可是……可你居然還帶著你的兵來獻血……這讓我說什麼好!”
“小宋”是謝穎爸爸的戰友,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照顧著謝家。他靦腆地說道:“叔,其他的忙我幫不上,但是獻血這事,我在行!”
“可是,這樣做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謝衝是慶義的侄子,慶義以前很疼愛他。現在他出了事,我能不管嗎?——你們願不願意救謝慶義的家人?!”
“願意!”
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醫院,這聲音給了謝家人十足的安全感。
謝宏軒忍不住老淚縱橫:“謝衝啊!你要是就這麼走了,可怎麼對得起這些人啊!”
可謝衝還是沒醒過來。
天蒙蒙亮,馮玉珍恢複了神智。她剛醒過來,就很詫異:“你是老二?你怎麼一下子老了這麼多?”
唉!家裡慘遭劇變,謝慶收一夜蒼老十歲。他強忍悲痛,笑著跟母親撒了謊:“我沒事。媽,謝衝和謝靖受了點兒小傷,現在睡著了,你也睡會兒吧!”
“謝靖?……”馮玉珍費力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對這個名字很陌生。她喃喃道:“謝衝怎麼受傷了?你們沒有看好他?”
“嗯……”謝慶收極度自責:“確實是我的責任,我以為他長大了……”
“才幾歲的孩子,你就把他當成大人?!”馮玉珍疲倦地閉著眼睛,說道:“他受傷了,你不在家裡守著,回來看我乾嘛?”
母親的話有點兒奇怪,謝慶收說道:“我把他送到醫院來了,他就在旁邊的病房睡著呢!”
“咦?他不上學嗎?在廣州的學校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