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不眠夜。
每個人都列舉出了謝靖不能離開的理由——比如,他還在上學,不能缺課,怎麼轉到上海去?轉過去之後,還能再轉回來嗎?那裡的課程跟來城的不一樣,謝靖好不容易有點兒讀書的樣子了,難道讓他放棄嗎?
再比如,聽歐陽說,他的幾個兄弟姐妹都不是善茬,謝靖年紀小,心智單純,會不會被他們幾個撕著吃了?謝靖的父親雖然想跟他團聚,但是他喜怒無常,謝靖能習慣父親的脾氣嗎?
再比如,謝靖在北方生活慣了,能適應南方的氣候嗎?萬一水土不服,生了病,誰帶他治病?
再比如,謝靖小地方出身,到了大城市,同學們會不會歧視他?
他們都有著各種各樣的擔心,他們都不想讓謝靖走,但是他們心裡很明白,他們是留不住謝靖的。
謝靖對親生父親有諸多怨恨,說過好幾次狠話。但不能否認的是,他渴望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再說了,人家歐陽先生都站在人生邊上了,臨終前想見見自己流落在外的兒子,這個願望,善良的謝家人怎麼能不滿足呢?
“送他回去吧!”謝慶收破罐破摔:“也彆定什麼回來的日期了,他願意回來,咱們就繼續養他;要是不願意回來,那咱家就相當於做了八年的善事,功德無量。”
謝慶收魔怔了,淩晨三點給歐陽打電話,讓他把謝靖給帶走。歐陽還沒睡,對謝慶收打來的電話,他並不意外。
“謝先生,要是你不想送謝靖回我父親身邊,就不要勉強。你放心,我父親肯定不會怪你們的。”
“他責怪也好,獎賞也罷,都不關我們事。我們隻求自己心裡無愧。”
歐陽一聲喟歎。
謝慶收說道:“我們都做到這份上了,你還不滿足?”
“說實話,我不太想讓謝靖回去。”
“為什麼?怕謝靖給你分家產?”
“不是,你不要把我想得太狹隘了。謝先生,您再這樣講,我會很生氣的。”
“……好吧,我說錯話了,我跟你道歉。”
歐陽如實說道:“我不想讓謝靖陷入危險當中。謝靖是我帶過去的,我必須得對他的安全負責。這就意味著我要花費大量的精力在謝靖身上。”
謝慶收陡然緊張起來:“你們家……養了一窩豺狼嗎?”
“可能比豺狼更可怕。豺狼隻會咬人,但不會算計人。”
謝慶收倒吸一口冷氣,那還能讓謝靖回去嗎?
“謝先生,你再考慮一下,要是你還放心讓謝靖回去,那我可以跟你保證,我會負責他的安全。”
切,得了吧!這些人就會空口畫大餅,說的話一點都不可信。
“謝先生,雖然我很希望謝靖能回來,但是,他本人的意願是最重要的,你最好問問他的意思。”
謝靖準備去補習班,家人都用殷切的眼光看著他,希望他能做出一個讓家人意外的決定。謝靖淡定地喝完一碗白米粥,說道:“我想去我親爸身邊。”
謝家人都泄了氣。
不過,既然謝靖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家人再也沒有理由阻攔。
謝靖的目光堅定,說道:“我一定要給你們帶很多東西回來。”
嗯?
“我恨我爸爸。”謝靖說道:“我會報複他的。”
謝宏軒象征性地說了幾句好話:“你爸大概有什麼苦衷,見了麵,跟他說清楚,你這麼小,怎麼可能報複他?”
誰也沒把謝靖的話放在心上,他們都在為謝靖的離開而傷感。
謝慶雲打算問問上海的同事,怎麼把謝靖弄到上海去上學。謝靖卻說道:“我不想去上海上學,姑姑,我像姐姐那樣休學一個學期不行嗎?”
“咱家有一個休學的就夠了,你也跟著湊熱鬨?”謝慶雲的情緒有點崩潰,仰起頭來自言自語:“算了,我也不知道咱們還會不會做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