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兄妹倆從蘭州又坐了一夜的火車,這才到了一個邊疆小城,那裡是一個分軍區的留守處。
考慮到謝家兄妹倆年紀都不大,大人們商量著,就把這個留守的地方當作拍攝的最後一站。再往邊境去,海拔太高,地勢險峻,一路上有太多危險,還是不要去了。
謝穎一直沒說話,越靠近父親戰鬥過的地方,她越沉默。
到了小城之後,父親的老戰友很熱情地招待了他們一行。那位叔叔撫摸著謝穎的頭,說道:“小穎都長這麼大啦?你還記得我嗎?”
謝穎害羞地點頭,說道:“李叔叔好。”
“哎喲!你記性真好!上次見到你,應該是三年前了!轉眼間,咱們又分開那麼久了。你爺爺奶奶都好吧?”
謝穎乖巧而又文靜地答道:“挺好的,她他倆時常掛念你。”
“快了,等過年休假的時候,我再去拜訪他們。”
謝衝也打過了招呼,他聽爺爺奶奶說過,這位李叔叔算是他們的老鄉,以前就跟大伯的關係很好。他現在是正營級彆的軍官了,在來城人眼中,他可真是太有出息了。
晚飯很豐盛。儘管攝像機在拍著,但謝穎依舊毫不猶豫地把肉挑出來,又極其自然地放在哥哥的盤子裡。謝衝沒有表現出任何嫌棄,全都放進了嘴巴裡。
李叔叔問道:“小穎,飯菜不合你胃口嗎?”
“那倒不是……”謝穎誠實地說道:“我吃不了太多油水,隻有我奶奶做的比較清淡的肉,我才吃得下去。”
“哦哦,你還真是個斯文秀氣的小姑娘。這麼看來,還是你哥哥更像你爸爸,這氣勢,虎虎生威!”
謝衝把照片和磁帶全都帶在身上。李叔叔是絕對值得信任的人,但謝衝還要再等一等,再把雕像的事告訴他。
李叔叔帶他們去了一個紀念館,謝慶義的幾件物品陳列在裡麵,有他用過的本子、鋼筆、毛巾,還有那張端著槍的照片。他的老戰友都說,他是一個非常能吃苦、同時又很好學的人。
謝穎比較平靜,但是謝衝卻像觸電一樣,因為他一看到那張照片,就想起了被侮辱的雕像。
謝穎撫摸著玻璃,看樣子,她很想撫摸父親的遺物。她的樣子安靜而又憂傷,導演趕緊讓攝影師抓鏡頭,並適時提出問題:“謝穎同學,看到這些遺物,你一定有很多想法吧?”
謝穎搖了搖頭。
攝製組大為吃驚——按照慣例,她是不是應該說——我腦海中浮現出父親英勇的形象,我為他感到自豪,我一定繼承父親的遺誌,成為一個很優秀的人。
但是她居然什麼都沒想?
謝穎喃喃說道:“我就是在想我的爸爸。”
……
所有人都安靜了。就讓小女孩靜靜地沉浸在思念當中吧!
謝穎很想爸爸,她無法表達自己的思念,也全然不知時間的流逝。
謝穎的夢想是考上軍醫大學,在問及這個夢想是不是跟父親有關時,她柔柔地笑道:“我的爸爸媽媽都穿過軍裝,我的理想肯定是受他們影響的。不過,我之所以想當醫生,是因為我爺爺。我想當個像爺爺那樣受人尊重的醫生。”
李叔叔說道:“軍醫大學也算軍校,軍校的生活很辛苦的,你能受得了嗎?”
“我不知道……”謝穎直率地說道:“沒嘗試之前,我沒有足夠的信心。但是我性格裡麵有不服輸的勁頭,我願意挑戰自己。”
這些畫麵都被攝像機記錄了下來,大人們都喜歡她的率性和坦誠。
李叔叔很喜歡謝衝,在謝衝帶著兩個大大的行李箱出現在他視線裡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十八歲的謝慶義。對謝衝遭遇的重大挫折,他並不是很了解。他隻是很簡單地聽說了謝衝勇鬥歹徒的事跡,這個少年的勇敢跟他大伯如出一轍。
在晚上熄燈之前,李叔叔跟謝衝聊了一會兒,發自內心地說道:“你身上有股當兵的勁兒,你不考慮報考軍校?你妹妹那樣柔弱的小姑娘都想考呢!”
“顱內損傷後遺症,記憶力衰退,時常頭暈頭疼,這種情況,可以考軍校嗎?”謝衝握了握拳頭,苦笑道:“手背的筋斷了,寫字都控製不住手抖,我能拿得住槍嗎?肋骨骨折還沒完全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進行劇烈運動……要是從軍,我怎麼參加訓練呢?”
“唉!”李叔叔深感惋惜,不停地拍大腿:“都怪那幾個歹徒,把你好端端的前程給耽誤了。不過,咱不著急哈!養好傷,明年再考一次。當不了軍人,你還可以當個高層次的文化人!”
謝衝對這樣的鼓勵已經完全提不起精神了。
第二天吃早飯,謝家兄妹倆堅持要去邊防哨所看看。既然千裡迢迢地來到了這裡,那就不能淺嘗輒止,必須要去一趟謝慶義曾經駐守過的地方。
“那裡的海拔在5000米以上,我們駐守在這裡的,去一趟山上都很吃力,更彆說你們兩個從沒到過高原的孩子了。而且,那段路特彆曲折,特彆顛簸,極其難走,要是途中出什麼意外……”李叔叔搖著頭,說道:“我沒法向你們家人交代。”
“叔叔,我就這一個請求……”謝穎眼淚汪汪地哀求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爸爸當年走過的路有多艱難……他不可能告訴我,隻有我親自體會了,我才能更好地理解他!”
“叔叔,我們不可能出事的。”謝衝信心滿滿地說道:“我們倆都經曆了一次死裡逃生,命運不可能這樣戲弄我們,不可能再讓我們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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