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爸爸的老部隊,謝穎做的最不怯場的一件事,就是給大家唱了一首歌。
《紅星照我去戰鬥》是爸爸生前最愛的一首歌,在駐守邊疆的艱苦歲月中,他曾用笛子一次次奏響這首歌,慰勞戰友們疲憊的心靈。
當謝穎清亮的嗓音回蕩在高原上空時,風揚起了陣陣雪花。在謝穎眼中,那是爸爸在給她鼓掌。
隻要一站上舞台,文靜內秀的小姑娘就會變得光芒四射。謝衝為妹妹驕傲,跟身邊的小戰士炫耀道:“我妹妹一直是學校裡麵唱歌最好的,參加過很多大型演出!”
最後,謝家這一單元的紀錄片,就在謝穎的歌聲中結束了。
在回程的火車上,謝穎又不愛說話了。謝衝以為她是累的,可是累的話不應該睡得更快嗎?可是謝穎睡不著。謝衝半夜起來上廁所,看到睜著大眼睛的妹妹,嚇得一屁股又坐到了床上。
難道是因為太難過了,這才出現了沉默加失眠的症狀?謝衝每次想安慰妹妹,可妹妹的眼睛裡總是盛滿了淚水。一看到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謝衝就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小穎,你知道你哪裡不好嗎?你就是太成熟,不愛傾訴!你有什麼事便說唄!不要老是壓在心裡。”
“那你呢?”
謝穎的目光雖然哀傷,但是很銳利,直接看到了謝衝的心裡。謝衝很緊張,妹妹……看穿了什麼?
唉,這個小女孩太沉得住氣了,要是跟她比沉著,謝衝肯定會一敗塗地。
“哥,你比我沉著多了。”
……
謝衝不禁打了好幾個激靈,好家夥,妹妹居然還會讀心術?
火車一路向東而去,夏末的氣息又回來了。從省城轉車之後,謝衝實在忍不住了,問道:“小穎,你能把話說清楚一點兒嗎?你老哥我的脾氣不算好,忍到現在很不容易。”
“我還想等你跟我說清楚呢!”謝穎委屈巴巴地說道:“我忍到現在,也不容易。”
“……我跟李叔叔說的事,你全都知道了?”
謝穎一下子繃不住了,哇哇大哭。
謝衝手忙腳亂地抱住妹妹:“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來解決。那些乾壞事的人,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謝穎傷心欲絕,這正是謝衝擔心的地方。妹妹尚且如此,那家裡的其他人呢?
謝衝努力安撫妹妹的情緒:“小穎,彆哭了,再哭就要生病了。你一定要對爺爺奶奶保密,要不他們受不了的。”
“嗯……”謝穎抽抽搭搭地點頭:“哥,你比我們每個人都辛苦。”
有妹妹這句話,謝衝再辛苦也值得了。
終於坐上了最後一段火車,謝穎不出意外地發燒了。好在範玉琢提前準備好了各種藥物,謝衝不慌不忙地給妹妹吃了藥,讓她好好睡一覺。他很納悶——明明已經做得夠隱秘了,妹妹是從哪裡發現的呢?
“從家裡出發的時候,我就發現你不對勁了……”謝穎咳了兩聲,說道:“我想去祭奠爸爸,特彆想去,可你的心情比我還要急切,我就猜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可是家裡有外人,我找不到機會問你。”
謝衝給妹妹遞過水杯,謝穎喝了水之後,繼續說道:“在火車上,你給我衝方便麵,一個攝影師跟著你,另一個去了廁所,我就翻了你的書包。”
……
謝衝萬萬沒想到,自己被妹妹差遣,並不是妹妹在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顧,而是帶有目的的。
這個十六歲的妹妹,真是沉著冷靜,做事不著痕跡。
謝衝握住妹妹的手,說道:“那你看完之後,不得氣炸了?”
“是,我非常、非常憤怒,非常、非常委屈,但是我什麼都做不了,因為有攝像頭跟著,我隻能裝作平靜,但是我每時每刻都想流眼淚。”
謝衝這才明白過來,妹妹之所以表現得那麼冷漠,之所以遊離在人群之外,之所以動不動就掉眼淚,除了睹物思人之外,她還在因為“雕像”而傷神。
謝衝心想,如果換做十六歲的自己,在得知了這樣的事情時候,他就算把攝像機砸了,把攝影師給攆回去,或者乾脆讓攝影師拍下來,讓全國觀眾都看到那群熊孩子的真麵目……即便付出非常重的代價,他也會不計一切後果地嘗試。
但是十六歲的妹妹卻選擇了隱忍。她在鏡頭前很好地隱藏起了自己的情緒,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謝衝心疼不已:“小穎,你還小,你不必過得那麼壓抑。你還有我這個哥,我來替你擺平一切。”
“哥,最壓抑的是你,家人全都誤會你了,可是你什麼都沒說……我替你感到委屈。”
“沒事。”謝衝大大咧咧地說道:“他們罵我幾句就過去了,可要是知道了真相,爺爺奶奶還不得氣個半死。小穎,回到家什麼都彆說。我拜托李叔叔了,他說,一定會嚴肅處理這件事情,同時會安靜地處理,不會鬨出很大動靜。”
“嗯……哥,你在來城沒有告訴任何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