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剛過去,元旦來臨之前,歐陽又一次來看望謝衝了。這次,他請謝衝去了靠海邊的西餐廳,準備請他大吃一頓。
歐陽直接去學校,跟地中海請的假。他那張經常上鏡的臉還是很有用的,地中海甚至沒有問他的目的,一聽他是謝衝的親戚,就痛快地給謝衝開好了假條。
地中海來教室通知謝衝時,謝衝正在跟幾個朋友圍在一起瀏覽《體壇周報》。地中海一來,眾人急忙做鳥獸散,胡亂拿本書當掩護。謝衝對班主任的通知感到錯愕,就好像刑期遠遠未到,牢頭就提醒他做好出獄準備一樣。
謝衝剛想問,他為啥可以出獄?他的手機響了,歐陽發來幾個簡單的字:“我在教學樓下等你。”
謝衝沒有因為出校被訓,反倒因為用手機被地中海給批評了一通。
謝衝在心裡嘀咕——隻要歐陽一出現,他就沒什麼好事。
歐陽穿著低調而又講究,站在學校裡,就像是氣度不凡的校長一樣。
跟著歐陽出校門,謝衝不忘做一番拉扯:“你又來耽誤我學習了。”
“瞧你這話說的。聽說今晚有一個宣講會,你們不用上晚自習,我這才帶你出去的。”
“你還真是貼心,打聽得這麼清楚。”
“對你的事,我還是比較上心的。”
謝衝笑道:“隻要我過得好,你對我的愧疚感就會少一些,是這個意思嗎?”
歐陽隻是笑笑不說話。
“歐陽先生,你大可不必一趟趟地來看我,也不必對我感到愧疚。”
“……謝衝同學,你很聰明,但是你大可不必這麼直率,讓我無話可說。”
謝衝便得意地笑了。
“歐陽先生,雖然謝靖是你帶走的,但幕後主使不是你。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的兄弟姐妹都不是什麼善茬,那我反倒慶幸是你帶走了謝靖。如果換做其他人,情況會更糟糕。”
“謝衝同學,感謝你給我這番評價。雖然天寒地凍,但是我心裡暖洋洋的。”
謝衝嫌棄地說道:“知名主持人,隻會說這樣的話?小學生寫作文都比你的文采好。”
歐陽並不介意:“你明白我的心意就行。”
坐在出租車上,歐陽說大概要開半個小時,謝衝便拿出了單詞本,背起了生詞。歐陽感歎道:“你果真用功。你爺爺跟我說,隻要你一努力,那就會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倒不一定,我的目標是做到年級第一。”
“幾天不見,你倒像是換了一個人。”
“我向來如此,隻不過前一陣子迷失了方向而已。”
歐陽不打擾他背單詞。他在謝家遭受重創的時候帶走了謝靖,給了謝衝當頭一棒,讓他更加彷徨,從而失去了動力和目標。對這一切,歐陽一直充滿了內疚。謝衝能振作起來,他特彆開心。要是他能助謝衝一臂之力,讓他的夢想得以成真,那他肯定願意幫忙。
到了裝修典雅的西餐廳,謝衝沒有拘謹,也沒有流露出驚訝的神色,對他來說,高檔的西餐廳沒什麼稀奇的,隻是久違了而已。
歐陽誠懇地說道:“這裡有很多好吃的餐廳,你要是吃不慣這家,我們就換一家。”
“不用了,就這裡吧!正好我想吃牛排了。”
“好。”
謝衝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已經有點兒臟了,他下意識地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塵,說道:“來西餐廳,就要裝腔作勢一些,我穿得太隨便了。”
“沒關係,沒人敢小看你。”歐陽笑道:“你還挺懂的,我還擔心你不習慣。”
“小時候,我爸帶我見識了很多世麵。”謝衝生怕對方瞧不起他,說道:“我家雖然不像你家那麼財大氣粗,但是我爸媽能給我的,他們從來都不吝嗇。”
“看得出來,你父母對你給予厚望,而且很疼愛你。”
在謝衝開學之後,謝靖一共寄了兩封信過來,每一封都像是匆忙寫成的,生怕時間不夠,寄不出去一樣。而且,信上沒有什麼實際的內容,翻來覆去就是幾句——哥,我很想你,有時間我會回去看你的。
謝衝忍不住問歐陽:“我弟弟不會被軟禁在你們家吧?”
“怎麼可能呢?我爸那麼喜歡他。我爸評價謝靖,說他是個一身正氣的小滑頭。”
謝衝哈哈大笑:“都是小滑頭了,怎麼會是一生正氣呢?”
“謝靖虎頭虎腦,很機靈,也很活潑,一點都不怯場。但是我爸給他零花錢,他又義正辭嚴地拒絕——不是過年收壓歲錢那種欲收還拒的客套,而是真的不收。他說,吃飯不用他自己掏錢,他身上還有零花錢,要那麼多錢沒有用。”
謝衝很欣慰。弟弟雖然是個小財迷,但是離家在外,他沒有丟謝家的人。
“那,我弟弟在哪裡上學?是貴族學校嗎?那裡攀比的風氣重不重?我弟弟在那邊,會不會受欺負?”
“一開始我父親想讓他上國際學校,但是謝靖的英語不行,進了學校也跟不上,所以,就在家附近找了一個水平還不錯的公立學校。還彆說,謝靖期中考試的成績居然能排在中遊,我父親很欣慰。”
“才中遊啊……”謝衝歎了口氣:“如果換做我,我一定拚命考到班級前列,不能讓人給瞧扁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樣好勝。謝靖原本就不夠用功,能考到中遊已經很不容易了。哦,對了,謝靖的學校有射擊俱樂部,他已經入選了。教練說,他在射擊上麵非常有天分,讓他參加幾次比賽試一試。要是成績好,可以把他推薦給專業的射擊隊。”
謝衝打心眼裡為弟弟高興,可是剛咧開嘴,失落便湧上心頭。弟弟在上海過得很好,他的親生父親能給他最大的支持。
“我父親還安排謝靖練習騎馬,打高爾夫球,每天都要補習英語,學習藝術史。他想把謝靖打造成一個貴公子。他說,謝靖雖然品行端正,長得也好,但是,氣質太一般了,他不想謝靖上不了台麵。”
謝衝放下刀叉,不服氣地說道:“你直率點兒說,你爸是不是覺得我家太寒酸了?謝靖身上有一股窮酸氣?”
“不是的……”歐陽耐心地解釋道:“當然,你可以隨意理解。但是說實話,我父親所處的圈層,是我們一般人夠不到的。你不要太氣餒,他畢竟比你大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