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靖怡哭了很久,她的父親早就把自己鎖在房門裡了,她的姨媽和弟弟為了不讓她尷尬,暫且躲到外麵去了。等她哭夠了,淚眼朦朧中,隻有周可行在等著她。
周可行一把把她攬進了懷裡。
汪靖怡輕輕地推開了他:“我成長在這樣的環境裡,能有書讀,已經是上天垂憐了。至於談戀愛什麼的……我是不可能幸福的,我不能拖累你。”
“靖怡,人生不可能一直是苦的。你那麼愛笑,在往後的命運中,你的路上灑滿了糖。”
“不……我希望我是個冷酷的人,那樣我就可以不管我的父母,可是我做不到。我的父親生病了,我心裡恨著他,可我的腳步卻走得飛快,我要回來救他;我的媽媽根本就不關心我們的死活,可因為她是媽媽,每次回來我都要看她,她隻是覺得我很煩……我不想管,可我還是要管;在管的過程中,我又很痛苦。你告訴我,我怎麼可能幸福?”
“有我啊!”周可行握緊了她的手:“你不是孤身一人,你感到困惑的時候,我一直都站在你這邊。”
“二哥,你對我的好,給我的幫助,我全都記在心裡,這輩子我都很感激你。可是,你確實值得更好的女孩。你不要把目光放在我身上,那麼多女孩為你著迷……”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受什麼刺激了嗎?是我家人跟你說什麼了嗎?”
“……沒有。是我覺得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應該孤獨地過一輩子。”汪靖怡沮喪地說道:“你不用開導我,也不用給我舉例子。我心灰意冷,隻想一個人待著。”
“靖怡,當年你申請北大的保送生名額,跟你競爭的男生家境優越,成績也很好。在提交材料的那一天,你的自我介紹書不見了,你覺得這一切糟透了,肯定有人不希望你被保送。可是你沒有放棄希望,哪怕下一秒鐘老師就要把材料寄走,你依然能沉住氣,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放棄。你每次跟我說起那個場景,我都會佩服你內心的強大;因為你的執著,你身邊才會有那麼多朋友幫助你。靖怡,你的人生就跟你的保送之路一樣,充滿了坎坷,一波三折。但是,隻要你隻要像當初那樣堅定,你就會發現,或許……或許……隻要再走一小段路,你就能發現峰回路轉;而在路的兩邊,你的朋友們正在手捧鮮花,為你祝賀。”
汪靖怡把頭埋在膝蓋裡,早已淚流滿麵。
“靖怡,你讀過那麼多書,經曆了那麼多事,你懂得的道理比我多,我不會自作聰明地讓你堅強,但是……我會一直站在旁邊幫助你,鼓勵你。你想一個人靜靜,那我成全你;要是你需要我了,隻要一推開門,你就能看見我。”
周可行緩緩走出汪家的大門,靠在圍牆上長籲短歎。那時他才考慮到,如果隻是談戀愛,那他的生活會很簡單;但是,如果考慮跟汪靖怡結婚的話,那還要把汪玉春和郭愛雲給考慮進去。這兩個人,恐怕整條儒林街都沒有人願意跟他倆打交道。m.81ZW.??m
汪浩川坐在華家門口的石凳上,無聊地踢著石子。不遠處,謝衝、謝穎、華天龍三人嘻嘻哈哈地看電影去了。他們三個對他發出了邀請,謝衝豪氣地要承包他的電影票,但是汪浩川借口照顧父親,選擇留在了家裡。
周可行說道:“浩川,你跟朋友去看場電影吧!那樣,你的心情會輕鬆一點。”
“不了。現在不是看電影的時候。我還欠著彆人的錢,我沒有辦法玩樂。”汪浩川長籲短歎:“要是我過得太開心了,我就感覺對不起那些欠錢的人。”
“……浩川,你沒必要讓自己過得這麼苦。”
“我必須得記住這種苦的滋味。”
“要記,也應該是你父親記住,你和你姐姐是無辜的。”
汪浩川惆悵地說道:“生在這個家庭裡,我們倆怎麼會是無辜的呢?投胎靠運氣,而運氣也是一種能力。我和姐姐運氣不好,所以我們的運氣會拖累能力。”
“……你真像個哲學家一樣。”
“我在學校的圖書館裡借過哲學的書。很多西方的哲學家,他們的家境都是非常優越的。因為哲學是不賺錢的,如果不是有雄厚的家底支撐,一般人很難堅持學下來。我沒有學哲學的資本,我隻能學個能謀生的技術,走一步,看一步。——二哥,雖然我很悲觀,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放棄努力。”
“浩川,你和你姐姐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是,你們的確借了很多錢,但是沒有人催你們還錢,你不必像個苦行僧一樣。”
“正因為他們信任我,所以我必須得嚴格要求自己。”汪浩川堅定地說道:“二哥,我和我姐姐隻剩下自尊心了。要是連最起碼的自尊心都沒有了,我倆就沒有資格在這世界上立足了。”
汪浩川說這些話的時候,薛琴正好騎著自行車回來。兒子早就打電話回來了,所以薛琴看到兒子時並沒有感到意外。她聽到了汪浩川的話,她有些動容,但是並沒有表揚他。
周可行和媽媽一起回到了家。薛琴沒好氣地說道:“汪靖怡跟你說什麼了?”
“她很傷心,不想因為她的家事拖累我。”
“就這些?”
“嗯。”
“我還以為她會告狀。”
“靖怡不會的。”周可行溫和地說道:“她寧可自己背負壓力,也不會破壞咱們母子之間的關係。”
“咦,如果她沒說,那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媽,你應該是在醫院裡麵跟她說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