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方台腦子裡麵還是一團漿糊,搖頭攪拌,漿糊更加粘稠。謝衝被他氣得半死:“你把傻氣當義氣,無可救藥!”
謝衝做好跟朱方台絕交的準備了,他在腦海中勾勒出朱方台被全校通報的情景,如果真是那樣,他會為自己在朱方台身上投入的時間感到不值得。
第二天吃早飯,謝衝沒有在食堂看到朱方台的身影,他和兩個朋友一起吃著,盯著電視裡的早間新聞。播音員用沉痛的語音說道:“一架殲7戰鬥機今日淩晨在粵北山區墜毀……”
謝衝頓了幾秒,無論是“粵”還是“戰鬥機”,這幾個字總會讓他牽腸掛肚。
他並沒有多想,吃完飯,跟同學一起收拾好餐具,路過電視機前麵,那條新聞還沒有播報完:“當時飛機呈迎角30°俯衝狀態,速度為280KM/H,飛行員在數次接到跳傘指令之後,頑強地將飛機駕駛至一片原始森林,淩晨12點30分左右,飛機墜毀……”
謝衝心裡拔涼拔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慌。
鏡頭切回演播室,播音員的神色非常凝重:“到目前為止,飛行員的搜救工作還在緊張地進行當中,當地村民自發參與救援。粵北山區地形複雜,氣溫偏低,飛行員的生存環境非常嚴苛。希望儘快傳來搜救成功的好消息。”
謝衝的腦海中一下子掠過二哥的身影,他拍著自己的腦門,心想,不會吧,不會吧……手機響了,是妹妹打來的電話。在那個周末,謝穎放月假回家了。
“哥,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得穩住。”
“彆說得那麼嚴肅,我害怕。”謝衝毫不掩飾自己的膽怯,他的眼睛緊盯著電視:“該不會是二哥……”
“沒錯,二叔已經給你打電話了?”
“沒有,我在看電視。小穎,我恐怕跟二哥心有靈犀,我剛剛看到了戰鬥機墜毀的新聞……”
“周老師已經坐最快的飛機趕過去了。”謝穎的聲音也在發抖:“薛老師暈倒了,二叔二嬸他們都在醫院幫忙,她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命運對他們也太殘忍了。”謝衝難過地說道:“小穎,你多安慰薛老師,二哥隻是行蹤不明,又不是已經……”
“哥,我很害怕。”
謝穎細小的哭聲傳了過來。
謝衝覺得再多的安慰都很蒼白。
如果二哥生還的希望很大的話,周老師和薛老師不會那麼快就得到消息,薛老師也不會一下子就暈過去。
謝穎止不住哭泣。在堂哥回老家之前,她最親近的哥哥是二哥。二哥曾長期寄居在謝家,小穎是在二哥的背上長大的。謝家還有一張老照片,是謝穎騎在二哥肩膀上吃糖葫蘆,他們比親兄妹還要親。
“小穎,你相信我,二哥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你騙人!”謝穎難得發脾氣:“你說謝靖會回來,可是他並沒有!”
謝衝無話可說。難道真的是自己活得太樂觀了?
“謝衝,要是二哥有事,我就到學校揍你一頓!”
謝穎把電話給掛了。
謝衝對這種類似於“小拳拳捶胸口”般的威脅絲毫不在意,對妹妹這種宣泄悲傷的方式也不在意,如果真能寬慰妹妹的心情,那他心甘情願被妹妹揍。
下午謝穎回到學校,非但沒有揍哥哥,還給哥哥帶了很多好吃的。謝衝剛想問,二哥有沒有消息?可是一看謝穎的表情,他就什麼都知道了。
“哥,二嬸把薛老師給得罪了。”八壹中文網
“為啥?”
“就是……薛老師不是暈倒了嗎?很多人都去醫院看她。你也知道,有些人根本不是關心,就是湊個熱鬨,她們急急忙忙地去醫院,就是去打探消息而已。得到消息,就去街上亂說。我可煩那些人了!我覺得,她們巴不得二哥出事,那樣她們就有新的談資了。”
謝衝眼前浮現出那些人一邊嗑瓜子,一邊八卦的樣子。她們又想讓彆人知道,又故意鬼鬼祟祟。
謝衝煩躁地說道:“嗯,你不用說我也能猜出有哪些人。然後呢?”
“然後她們跟二嬸聊天,她們說——哎呀,幸虧你兒子沒有當飛行員,要不你不得擔心死啊!飛機要麼不出事,一出事,那就沒有活過來的,能找個全屍就不錯了。”
謝衝停止了啃雞爪子,憤憤地說道:“那些婆娘就是欠打!揍一頓,她們的嘴巴就老實了!”
“我也覺得她們很可惡!她們說的話,被薛老師給聽到了,薛老師勃然大怒,跟她們打起來了。二嬸拉架,薛老師把她給打了。”
“……我媽沒事吧?”
“沒事。薛老師那麼虛弱,沒多少力氣,二嬸也沒跟她計較。薛老師哭得可傷心了,她跟二嬸說,你們都是聰明人,沒有讓你們的兒子乾那麼危險的工作。就我是個傻瓜,我兒子去開戰鬥機,我也讓他去了!天底下沒有我這樣當媽媽的,活該我兩個兒子都留不住!”
謝衝喘了幾口粗氣,說道:“我心疼我媽,但是我理解薛老師。發生這樣的事,她肯定很崩潰。”
“她把所有人都趕走了,二嬸雖然挨了她的打罵,但是沒有跟她計較,想留在醫院照顧她,但是薛老師像瘋了一樣。我回來的時候,隻剩下周姑媽在醫院,我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但願二哥沒事。”謝衝呆呆地說道:“我們在學校,消息不靈通,隻能乾著急。”
上晚自習之前,碩大的朱方台走進了教室。他身形巨大,帶著一身野性,像是一隻恐龍出沒,整個大地咚咚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