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謝穎要回家,謝宏軒提前往冰箱裡塞了很多冰淇淋,買了很多謝穎愛吃的小零食。
鄰居笑他:“中醫不是不讓人吃涼嗎”
“夏天吃雪糕怎麼了隻要不是腸胃炎,吃點兒涼的也沒關係。凡事不用那麼死板。”
謝宏軒確實不是死板的老中醫。小孩咳嗽吃不下飯,家長帶到謝宏軒那裡看,滿心希望謝宏軒能給小孩肚臍上貼個神奇的膏藥,但謝宏軒還是正常開了止咳的藥,跟家長說,孩子想吃雪糕,就少給他吃點兒,沒關係的。
家長瞳孔地震,這估計是她見過的唯一一個主動勸人吃涼東西的老中醫了。
謝宏軒坦然地接受家長的驚訝,樂嗬嗬地說道:”孩子病著呢,想吃點兒什麼就讓他吃唄,隻要不過量就行,開心是最好的良藥。”
儘管如此,還是有很多家長無法接受給咳嗽的孩子吃冰淇淋。
謝宏軒雖然是中醫,但他心胸開闊,對所有科學知識都保持著濃厚的興趣。當初周可為留下來的醫書,隻要一有時間他就拿出來翻一翻。所以,他從來都不是古板而又固執的中醫。
孫女回來的那天早晨,謝宏軒照例喊上老朋友宋金泉一起出去散步。幾十年來,他們經常形影不離,隻不過他們的個子一天比一天矮,白發一天比一天多。對他們來說,白天越來越短暫。
宋金泉以前遛彎,每天都會撿樹枝回家,老婆做飯的時候用得著。轉眼間,液化氣早已取代了柴火,暖氣取代了熱炕,生活比以前更加便利了,可宋金泉還是懷念以前。
那時他下班回家,遠遠地看到煙囪裡冒出的炊煙,兩個兒子在巷間追逐打鬨,那時他是最幸福的。
宋金泉說道:“就算這裡要拆了,我也不想搬走。我常常夢見我老婆子,就算她變成了鬼,鬼魂在我家老房子裡遊蕩,我也不害怕,我舍不得把她的魂給送走。”
“聽聽,你這話說得多讓人心酸你啊,就是太孤獨了要不你乾脆搬到我家得了。”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宋金泉淒涼地笑了笑,說道:“我那兩個當了叛徒的兒子,萬一他們哪天良心發現,想回來看看我死沒死,他們總得找到地方吧”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咱們這片實在太老舊了,拆遷勢在必行。我敢說,百分之九十住在這裡的人都希望拆遷,能住進寬敞明亮的樓房,還能分一大筆錢,這是多少人的夢想啊”
宋金泉說道:“兩個叛徒不是給我買了新房子嗎可我離不開儒林街。我有錢,我也不想住大房子,我就想守著我這個家。”
“嘿那你就等著彆人罵你吧一戶不想拆,工程就得往後拖。你可得考慮好了。”
“那你會罵我嗎”
“我也不想拆,所以我不會罵你。”謝宏軒說道:“咱都活到這個歲數了,在這裡住了半輩子了,認識的人都在這兒,在這兒生活也很方便,誰願意搬呢更何況,我也相信人是有靈魂的,慶義偶爾來我夢裡,我就會覺得他沒有走遠。要是這裡拆了,他就找不到我們的家了。”文網
“老謝,不如咱倆聯合起來,不讓這裡拆吧你是烈屬,是英雄的父親,你說話比我好使。”
“拉倒吧咱得聽大多數人的意見,我想得開,慶義就永遠在我心裡。”
宋金泉沒有那麼開闊的心胸。他鰥居多年,性情越來越古怪,能合得來的人,隻有儒林街零星幾個好朋友了。
二人溜達到火車站,謝宏軒伸長脖子往車站裡眺望,他希望孫女走出車站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謝穎拖著行李箱走了過來,謝宏軒一溜小跑,樂嗬嗬地衝謝穎招手:“小穎,在這兒呢爺爺在這兒呢”
恍惚間,謝穎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無論春夏秋冬,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少年宮,爺爺總會在門口接她,慈祥地張開雙臂,喊著她的名字,等她投入懷抱。
什麼都沒變,隻是她長大了,爺爺變老了。
謝穎鼻頭一酸,把行李一扔,飛快地抱住了爺爺。
一滴淚落在了爺爺的脖子裡,謝宏軒吃了一驚:“小穎,你不開心嗎怎麼哭了呢”
“爺爺,你不要變老好不好我不想看你的白頭發。”
“好爺爺下午就去趟美容院,拉拉皮,把頭發給染黑。”
謝穎噗嗤一聲笑了,繼而伸出手:“爺爺,我餓了。”
謝宏軒假意慌張,說自己什麼都沒準備,但是在孫女失望之前,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巧克力,說道:“可惜夏天沒有糖葫蘆,大清早也沒有賣烤地瓜的,快回家吧,你奶奶給你做飯了。”
宋金泉撿起了謝穎的行李,謝宏軒說道:“老宋,謝了,你幫我帶回去吧。”
謝穎笑道:“宋爺爺,我爺爺開玩笑呢,你把行李箱給我吧。”
“不用,小穎,這點兒忙你宋爺爺還是願意幫的。”謝宏軒毫不客氣地說道:“他剛才說了,他有錢,讓他自己打車回去吧”
謝宏軒不由分說,攔下一輛出租車,和孫女一起鑽了進去。宋金泉無語半晌,笑道:“嗬,太過分了當著我的麵炫耀孫女,還讓我乾苦力”
不過,宋金泉並沒有真的生氣。跟謝家平日的照拂比起來,提行李這點小事算不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