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琳辦了退學手續,老師連說可惜。她的大好前程,全被父親給耽擱了。
在媽媽和男朋友的陪伴下,沈丹琳走出了老師的辦公室,迎頭碰到了昔日的好朋友。
形銷骨立、臉頰凹陷、雙目無神,這就是沈丹琳再次出現在朋友們麵前的樣子。
在外國語學院的走廊上,張貼著優秀學子的介紹,那裡的沈丹琳意氣風發,嘴角泛著淡淡的笑容,眼睛大且明亮,像一枚彎彎的月亮。
她得了好幾次全國範圍的口語大賽一等獎,獲得過校園歌手大賽十佳選手的名號,是體育場上的運動健將,也是很有能力的學生會乾部。
寥寥數月,她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朋友們看看照片,再看看沈丹琳,有幾個比較感性的女生,已經流下眼淚了。
沈丹琳擠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彆哭了,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丹琳,你不退學不行嗎你爸爸的錯誤,算不到你頭上啊”
“可我是受益者”沈丹琳低下了頭:“我的無憂無慮,是建立在無數人的痛苦之上的。”
“可是”
“彆可是了。我走了,我祝你們前程似錦。”
沈丹琳匆匆離開,突然,她注意到了牆上的“優秀學生”,她毫不猶豫把屬於自己的那張海報給撕了下來。
然後,她把海報撕得稀碎,毫不留戀地扔進了垃圾桶裡。
謝衝沒能攔得住他。他追出來,握緊了女朋友的手,說道:“丹姐,不管你怎麼否定自己,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最優秀的。”
“謝衝,你陪了我這麼久,你的心意,我全都了解了。但是,我心裡已經充滿了負罪感,如果你還留在我的身邊,那我對你的感情,會被拖累你的負罪感而取代,我會更加不快樂。”
謝衝便握得更緊了些:“丹琳,如果你需要時間來調整自己,那我願意當一個旁觀者。你不需要我,我就躲在一旁;你需要我,我就隨時出現。我對你的心意,不會改變。”
校園的宣傳欄上張貼著一張電影海報,那是胡寶珠主演的新電影。那部電影是藝片,巧合的是,胡寶珠在裡麵飾演的角色是一個在美國的華語電台主播。
沈丹琳最渴望的職業,變成了胡寶珠的角色。
海報上的胡寶珠略施粉黛,紮著樸素的馬尾辮,穿著一身駝色大衣。她的衣著打扮很普通,可她的氣質卻一點都不普通。
這部即將在國慶檔上映的電影,已經開始了大規模的宣傳活動。而宣傳的第一站,就是北大校園。
沈丹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大名鼎鼎的影後暗戀你多年,你不想跟她再續前緣嗎”
謝衝一口否決:“胡說什麼呢我跟她很多年都沒有見了。”
“謝衝,她來校園宣傳,你去給她捧場吧”
“看情況,不忙的話,我肯定去。”
沈丹琳說道:“她是你老家的妹妹,在娛樂圈浮浮沉沉這麼多年,肯定過得很辛苦。如果你到現場支持她,她會獲得很多力量的。”
謝衝歪著頭想了想:“你是在撮合我和她交往”
沈丹琳無奈說道:“人啊,真的不能太聰明,否則生活會失去很多樂趣的。”
漫步在校園,沈丹琳的媽媽極力勸說女兒去國外重新開始,她們在國內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沈丹琳疲倦地跟媽媽說,警方說了,他們目前不能出國,得等爸爸宣判結束,證明她們是清白的,她們才能徹底自由。
沈媽媽說道:“不要那麼死心眼,早走早好,萬一節外生枝,咱倆被冤枉,被連累,那就走不了了。”
“可是現在匆匆忙忙地走,不是正好證明我們心虛嗎”沈丹琳耐心地勸媽媽:“再等一段時間,等塵埃落定,再走也不遲。”
“我在國內受夠了,走到哪裡都被人戳脊梁骨。事業沒了,口碑也沒了,就連買菜都要被人罵。我一輩子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氣丹琳,相信媽媽,媽媽一直很努力,以前能給你很好的生活,以後也能。”
沈丹琳似乎有些動搖了:“那我們能去哪兒呢我們身上沒有錢了。”
“你有個表舅在加拿大,小時候我和他關係不錯,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他願意為咱倆提供住的地方。”
沈丹琳將求助的目光看向男朋友:“謝衝,你說我該走嗎我留在國內,確實挺痛苦的。”
謝衝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說道:“那你們隻能以偷渡的形式去嗎”
沈媽媽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她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會跟“偷渡”兩個字扯上關係。
“這樣不太妥當。”謝衝說道:“偷渡太危險了。你們母女倆,萬一被偷渡的騙了,你們把錢全給搭進去了,結果被賣到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方會發生什麼事情,不用我多說了吧”
沈丹琳抱住了膝蓋:“我也覺得,偷渡太不靠譜了。”
沈媽媽卻拿出了女強人的魄力:“偷渡還有一條活路,可是待在這裡,我隻有死路一條我是說,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做不了了,就算活著,也跟死了沒區彆。”
“媽,咱們從長計議,不急這一時。”沈丹琳勸道:“或許,還有彆的途徑能出國。”
謝衝不想讓女朋友走,他在極力挽留:“丹琳,你剛才也看到了,你的同學都舍不得你退學,你留在國內重新開始,她們或許會幫忙。我就更不用說了,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到了國外,就沒有我了。”
沈媽媽雖然落魄,但保持著理智和體麵,她說道:“謝衝,你有情有義,是個好孩子,你所做的一切,我和丹琳銘記在心,終生感謝。但是,我和丹琳早就說好了,不會再跟你見麵了。這樣,對你的前途好,我們也不至於內疚。”
“你們心裡舒坦了,那麼我呢我會不會難過,你們根本就不在乎”謝衝急切地說道:“阿姨,我求求你了,先不要走。時間還很長,一切都會有解決的辦法。事業也好,感情也好,我們不要在一頭霧水的時候做決定,行不行”
謝衝言辭懇切,沈丹琳和媽媽暫時沉默了。
沈丹琳舍不得離開美麗的校園,她這一生最快樂的記憶全都留在這裡了。在回老家之前,她最後一次在校園漫步,希望把這裡的點點滴滴全都記在心裡。
她在操場看過謝衝踢球,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激吻;他們在教學樓下等過對方,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一起去吃飯;他們經常在一起泡圖書館,他們都為對方專注的樣子著過迷;他們為了一起出國留學做了種種努力,在成功那一刻,四月的花瓣落在他們肩頭上,夜空的星星為他們鼓掌。
沈丹琳不敢再想下去了。回憶的閘門一旦打開,淚水就決了堤。
多好的青春啊,為什麼偏要以這種方式來結束呢
在食堂門口,他們遇到了謝衝的室友李同學。那位李同學曾經熱烈地追求沈丹琳,甚至不惜在她麵前詆毀謝衝。
可是這次看到沈丹琳,他嚇得掉頭就走,又躲回食堂裡了。胖胖的身軀,躲閃的時候卻無比矯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