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2008年的初春了。
全國上下都在喜迎奧運,可汪浩川的大姨一家卻沒有心情。汪浩川的大姨夫早年乾活太猛,不愛惜身體,導致腰椎間盤突出。漸漸地,他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他還不到六十歲,可在不到一年時間的時間裡,他的腰彎得比八九十歲的老人還厲害。
兒子尚未成家立業,他不能倒下。可是走遍了省內的醫院,沒有一個醫生敢給他手術。因為他的情況很複雜,稍有不慎,就會導致癱瘓。
所以,醫生不敢冒這樣大的風險,建議他去更大的醫院就診。
可是要去哪裡呢?省裡最好的醫院都不敢動手術,還有哪裡敢接受他?
醫生推薦他去廣州的一家醫院,那裡的骨科大夫非常有名,儀器很先進,醫生的技術也高超,治好了很多疑難雜症。
廣州?
那地方離家太遠了,而且要花很多錢。
大姨想起了謝宏軒,他是來城首屈一指的骨科專家,村裡很多腰腿疼痛的人,都是在他那裡治好的。抱著試試看的心思,大姨帶著丈夫來到了謝宏軒的診所。
大姨夫疼得齜牙咧嘴,可他的訴求卻是想保守治療。他說,他們村有好幾個人都有腰病,他們通過牽引給治好了。
一番問診過後,謝宏軒直搖頭:“你這個拖得太久了,不要寄希望於保守治療了。再拖下去,你有可能癱瘓,連大小便都無法自理。趁著現在還有治愈的希望,你必須馬上動手術。”
大姨當場就抹眼淚了。
謝宏軒在一張紙條上寫下了求醫方式,不出所料,他寫的也是廣州那家醫院。
看來,那的確是治療骨科最權威的醫院了。
謝宏軒給他們介紹得很詳細,說是很多醫院都去他們那裡取經。
“當然,北京上海肯定也有很高水平的醫生,但是我不認識,沒法給你推薦。你要是需要,我幫你打聽一下。”謝宏軒誠懇地說道:“不過,我勸你儘早接受手術,你這個病,千萬不能再拖了。”
大姨小心翼翼地問道:“謝大夫,那……你知道動手術要花多少錢嗎?”
“具體動什麼手術,得醫生給你診斷。如果隻做一個微創手術,價格應該不會超過兩萬;但是,如果要做植骨融合手術,那價格就沒邊了。所以,趁著更嚴重之前,你趕緊去醫院,拖得越久,花錢越多。”
大姨盤算了一下,家裡所有的積蓄加起來,能有五萬左右。再跟鄰裡鄉親借點兒,怎麼著也能湊夠個七八萬。他們隻在那裡動手術,動完了就回家休養,應該花不了那麼多錢。
大姨把自己的盤算說給丈夫聽,可丈夫卻隻顧悶頭抽煙,說道:“彬彬還沒結婚,咱倆就把錢花光?我歲數也大了,半截身子入土了,就這麼湊合著過吧。”
“你彆說這種話!你還不到六十,身體沒其他毛病,你就不想好好活了?你沒聽謝大夫說嗎?你要是不好好治,那就要癱了!就算我願意伺候你,又能伺候幾年?你能指望彬彬伺候你?哼!你可醒醒吧!你兒子可不是什麼孝順孩子。”
那倒是。
當大姨和大姨夫跟兒子商量要去廣州治病時,彬彬的第一反應是:“那咱家留給我結婚的錢呢?”
兩口子一下子心冷了。
彬彬也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過火了,便急忙給自己找補:“我的意思是說,咱家錢夠嗎?你們不是說,家裡的錢是留給我娶媳婦的麼?眼下沒有十萬塊錢,怎麼可能結婚呢?爸媽,我也不是急著結婚,我就是有喜歡的女孩子……這次抓不住機會,恐怕她就不跟我好了……那個,還是你們治病要緊,沒事,你們治病要緊。”
大姨兩口子聽明白了,這小子有點兒良心,但是不多。也有可能,他這是以退為進,妄圖以自己的懂事,來逼迫父母放棄外出就醫的念頭。
大姨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竟然把孩子養得如此冷血。她的心裡一陣疼似一陣,說道:“我們已經給你在來城買完房子了,我們沒多大能耐,能做到這些已經不容易了。至於成家立業,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和你爸操勞半輩子,留下了很多病根,我們也該為自己考慮了。”
彬彬沒有再說話。
但是,在父母出發之前,他給了父母兩千塊錢,說是打工賺的,讓父母在路上吃點兒好的,彆委屈自己。
兒子一示好,做父母的就心軟了。大姨夫什麼都沒說,但心裡充滿了愧疚。如果他不生病,那這個家的負擔就不會那麼重了。
到了大城市,兩個鄉下人都看不懂路,大姨夫的腰又疼得厲害,難免有幾分煩躁。
大姨硬著頭皮問路,可人家聽不懂她的鄉音;大姨把謝宏軒寫的紙條給路人看,路人張嘴就是粵語,聽得大姨一臉懵。
二人困頓不堪,不得已,隻能在火車站附近找個鐘點房暫時休整。
大姨啃著麵包,跟丈夫商量:“要不,咱們給靖怡打個電話吧!”
“不能打!”
“咱倆頭一熱就來廣州了,可是連話都說不明白。外甥女就在這裡,讓她幫個忙,又不讓她花錢,怎麼就不行?”
大姨夫說道:“你忘了去年的事了?浩川到咱家裡借錢,可是我沒把錢借給他,還說了難聽的話。汪浩川說不介意,你就當真了?咱把他們得罪啦!還有,他倆小時候來家裡借錢,我都沒給他們好臉色,現在指望他們好心救我?咱有自知之明,也有骨氣,不去碰冷釘子。”
大姨一臉幽怨地看著丈夫。丈夫脾氣不好,性子又倔強,跟他出趟門,能被他氣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