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穎拉著胡寶珠走到外麵,讓哥哥和好朋友聊會兒天。謝穎想找哥哥的主治醫生,詢問治療方案,可是胡寶珠卻嚶嚶地哭了起來。
她靠在謝穎肩膀上,非常無助:「小穎,那是癌啊!預後再怎麼好,那也是癌啊!這也怪謝衝自己,他陪著我做檢查,非要把所有的厄運都往自己身上攬。結果我沒事,他可倒好……」
她在病房裡還能跟謝衝耍貧嘴,可實際上她嚇得要死,直到謝穎來了,她才找到了依靠。
謝穎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你說得沒錯,我哥的病並不輕。但是,作為一個醫生,作為他的妹妹,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哥哥一定會沒事的。」
胡寶珠很快擦乾了眼淚:「我不能再哭了,我得堅強起來,這樣才能照顧好他。」
謝衝的手術定在9月20號,也就是謝穎去看望他的第二天。親人朋友都在身邊,謝衝並不害怕。到了晚上,他的家人全都來了,就連爺爺也跟著一起來了。
謝衝正躺在病床上跟小顧耍貧嘴,一看到爺爺,他立刻正襟危坐。
謝衝一直覺得自己沒啥問題,不需要弄得這樣大張旗鼓。他讓家人回到他的住處休息,他沒有什麼不舒服的,生活也能自理。
所有人都不聽他的。王吉英在病房裡轉了一圈,發現沒有臉盆,毛巾也不夠,更沒有洗衣液和肥皂,她實在看不下去,便拉著丈夫一起去超市采購了。
不知不覺,病房裡隻剩下謝衝和爺爺了。
成年之後,謝衝很少和爺爺單獨在一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謝宏軒沒有唉聲歎氣,他徒勞地給孫子蓋被子,讓他忍著饑餓,千萬不能吃東西。否則,動手術會有生命危險的。
謝衝笑道:「爺爺,我很聽醫生的話。他讓我禁食,我就什麼都不吃,否則會在動手術的時候窒息的。」
「你很好,你一直都是個聽話的孩子,不像你爸,腦子裡一點兒概念都沒有,凡是有危險的事,我都得跟他叮囑無數遍。」
「我爸好多了,這幾年比以前穩重多了。」
「是啊,你爸不讓人操心了,可是你呢?」
謝宏軒突然變得傷感。
謝衝說道:「爺爺,除了沒給你找個孫媳婦,我也沒什麼好讓家裡操心的。」
「你是家裡最大的孩子,我們難免對你要求嚴格了些。這些年來,你給弟弟妹妹做榜樣,考了最好的大學,當了咱們縣城最有出息的人。可是,你曾經失去過女朋友,又在遠離家鄉的地方做那麼勞累的工作。家裡對你的關心不夠,這才讓你生了病。」謝宏軒拍拍孫子的我肩膀:「謝衝,你難受的話,可以哭出來,沒關係的。」
「……爺爺,你現在還把我當成十歲小孩呢?誰都不容易,我不會輕易哭的。」
可是謝宏軒卻哭了。
他曾經阻攔過孫子的夢想,沒讓他當成足球運動員。謝衝童年過得坎坷,家裡的條件也不好。謝宏軒低聲嗚咽,謝衝費勁聽了半天,才隱約聽出了爺爺的話——你那時不回家吃午飯,在學校裡和汪浩川買垃圾食品吃,我們對不起你啊。
那些往事,謝衝早就不記得了,可爺爺對他的愧疚,一直都沒忘。
謝穎及時趕了回來,勸住了爺爺:「爺爺,動手術之前大哭,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好了,不哭了。」謝宏軒很痛快地擦乾了眼淚:「我回去睡覺,等我孫子做完手術,我還得好好照顧他呢。」
謝穎把爺爺送回了哥哥的出租屋,房間裡隻剩下胡寶珠和謝衝了。
胡寶珠拿了一串飽滿的葡萄,在謝衝麵前晃了晃:「餓了吧?想吃嗎?」
「你想吃就吃唄,我正在禁食,什麼都吃不了。」
「葡萄的含糖量太高了,我也不吃。」胡寶珠在謝衝身邊坐下:「我陪你餓著。」
「我都這熊樣了,你還想跟我交往?」
「患難見真情,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讓你看看我的真心。」
謝衝的嗓子有點兒沙啞了:「你的真心,我一直都知道。隻可惜,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報答你。」
「呸呸呸,說什麼喪氣話?你不是挺無所謂的嗎?不是還大義凜然地說什麼,任爾東西南北風嗎?原來你也會慫啊!」
謝衝沒有再說話。胡寶珠低頭一看,他已經睡著了。
飽受失眠折磨的他,在人生最危急的時刻,他卻像個無憂無慮的嬰兒一樣睡著了。
在睡著前,他還抓住了胡寶珠的一隻手。
「睡吧。」胡寶珠輕輕撫弄著他的額頭:「動完手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胡寶珠趴在謝衝身邊睡著了,雖然姿勢很不舒服,但是,她也睡得很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