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汪浩川乾了三十多年人生裡最不靠譜的一件事。
他把媽媽送進醫院,媽媽腰椎錯位,小腿骨折,要休養好一陣子了。
即便受了嚴重的傷,醫生還是感到慶幸。畢竟,在熙熙攘攘的大路口,車子飛馳而來,即便是緊急刹車了,慣性也足以把人撞飛。跟其他交通事故的受害者比起來,郭愛雲確實算幸運了。
醫生好心提醒汪浩川,讓他趕緊報案,不要放過肇事者,至少醫藥費要讓對方賠。
但是,汪浩川畢竟有闖紅燈之嫌,他並不能那麼理直氣壯地找對方問責。所以,他辛苦積攢的錢,要拿出一部分來給媽媽治傷。
汪浩川真是恨死了自己。都說「一念之差」,就是這個「一念」,可把他給坑壞了。
郭愛雲倒變成了正常人,她冷靜地跟兒子說,等醫生做手術就是了,讓兒子趕緊回到謝穎身邊去。
郭愛雲幽怨地說道:「當年我生孩子,家裡沒有一個人照顧……浩川,女人生孩子時候的怨恨能留一輩子,所以,你彆讓謝穎怨恨你。」
汪浩川渾身是汗,他一邊焦躁地給姐姐打電話,一邊安慰媽媽。
南方又遭了水災,姐姐又忙得連家都回不了了。正因為如此,汪靖怡提前兩天給弟弟轉了一筆錢,算是給孩子的見麵禮。她生怕自己錯過孩子的出生,一下子耽誤好幾天。
郭愛雲痛得哼哼唧唧,但她保持著理智,說道:「醫藥費你不用操心,小穎給我買了一份保險來著,說是防止意外受傷的。這種情況,保險應該能報吧?」
「保險?」
「去年我坐你媳婦的車,出車禍了,我回到養老院,謝穎就給我寄了一封信,裡麵是一份意外保險單。」
原來,謝穎出車禍果真跟媽媽有關係。
看著狼狽的媽媽,汪浩川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能追究媽媽的責任嗎?
郭愛雲喃喃道:「小穎人怪好的……可能這樣的人,上天都會保佑吧!因為我她才出了車禍,所以我還沒能躲過去。」
「現在彆說這些了!」汪浩川有些暈頭轉向:「媽,我先去產科看看。」
謝穎正在經曆陣痛,她的媽媽不太會照顧人,除了讓她保持呼吸,給她喂水喝,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急得團團轉。
扭頭看見汪浩川,範玉琢終於有了發泄的渠道,衝著汪浩川便發了一通脾氣。
汪浩川沒什麼好解釋的,低著頭,無顏麵對妻子和嶽母。
但是,範玉琢很快就發現了汪浩川的異常。他的膝蓋磕破了,胳膊也擦破了皮,眼鏡上多了一道裂痕,她就不再說話了。
謝穎雖然疼得抓狂,對汪浩川也頗有怨言,但她還是願意聽他解釋的。
汪浩川簡單說道:「我急著趕回來,差點兒闖紅燈,結果被一輛車給撞了……不過,沒撞著我,倒是撞著我媽媽了。」
「我就說嘛,浩川肯定是有苦衷的。」謝穎疼得滿臉是汗,但她還是牽掛郭愛雲:「郭阿姨怎麼樣了?」
「我把她安好了再過來的。小穎,你疼得厲害嗎?你們醫院有沒有無痛啊?我聽說,打上無痛就會好很多。」
謝穎說不出話來,範玉琢替她說道:「小穎提前做好功課了,說這家醫院是港城市唯一一個有無痛分娩試點的醫院。但是打無痛是需要指標的,得開到三指,麻醉師還得有空。」
有一陣劇痛襲來,謝穎忍不住痛呼出聲,她的手緊緊抓著欄杆,似乎要把它握碎一般。
汪浩川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情急之下,讓謝穎抓自己的頭發。可惜他的頭發太短了,跟板寸一樣,抓都抓不到。
謝穎疼了整
整一個晚上,產程也沒有進展。
不光是謝穎,整個謝家人都要崩潰了。
等醫生一查房,範玉琢就迫不及待地跟醫生說,趕緊剖了吧,孩子太遭罪了。
醫生見慣了產婦的痛苦,不鹹不淡地說道:「她身體素質不錯,胎心也很正常,順產的條件非常好。還有很多人比她疼多了,再堅持一下啊!」
「怎麼堅持?」汪浩川急切地說道:「她都快疼暈過去了,非得跟彆人比嗎?彆人疼,她就一定要疼嗎?」
醫生不屑地說道:「你以為剖腹產就不疼了嗎?剖腹產不僅疼,恢複也慢。你不懂就不要亂說,當媽媽哪兒有不疼的?」
聽了這話,汪浩川又像被雷劈了一樣。
媽媽生他的時候,也是這樣疼吧?
沒有任何人陪伴,在一個陰暗、潮濕、炎熱的地方生孩子,一定更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