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淌落,靈脈儘斷。
雖說痛感深入骨髓,但寧洛的身軀至少能夠勉強撐住。
因為他不僅是個煉氣士,更是個體修。
那柄陪伴他月餘的靈劍棄置在躺倒的山峰下。
寧洛拖曳著重傷的殘軀,一步步拾級而上,登臨蜀山。
山門一片蕭索。
如今的蜀山早就沒了主峰輔峰的區彆,那些浮峰都橫七豎八地癱在一起。
而昔日殿宇雄峙,亭閣聳立的山門內景,卻也儘數淪為殘垣,坍落一地。
臨時搭建的茅屋附近,為數不多的弟子形容枯槁,麻木地搬運靈木,穿鑿山岩。
兩年前他們揚言要重建蜀山,自以為能夠重振宗門。
到頭來,所謂的重建不過隻是搭了幾間漏風的屋宇。
蜀山已經回不來了。
徐鬆元病逝,劍隱師伯亡故,一眾長老師尊命喪崇安城,甚至就連元磁陣核都被奪走!
這樣的蜀山,早就失去了它的靈魂。
以至於就連山門內闖入了寧洛這麼個不速之客,都無人覺察,也無人在乎。
寧洛手撐著堆放的山岩,低沉道:“這裡......還是蜀山嗎?”
有弟子聽聞動靜,緩緩地抬起了頭。
他眼神空洞,即便看到有生人不請自來,突兀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竟是也毫無反應。
寧洛眉頭一皺,再問了一遍:“這裡還是蜀山嗎?”
“......”
弟子沉默半晌,最後聲如蚊呐:“是,你有什麼事嗎?”
寧洛:“找個人,黃水生。”
弟子:“半個月前他就走了。”
走了?
這倒是寧洛沒料想到的變故。
世界並非一成不變,雖然寧洛提前設置了因果,但黃水生卻不會一直呆在蜀山,等著他去利用。
畢竟人家不是站樁發任務的NPC。
寧洛沒怎麼在意,轉而道:“那我想拜入山門。”
那弟子怔怔看著寧洛,隨後搖頭道:“請回吧,蜀山早就不收徒了。”
寧洛並未理會,僅是自顧自詢問道:“現任的蜀山掌門是誰?”
“沒有掌門。”
“長老尊師呢?”
“都已仙逝。”
“那現在的話事人是哪位?”
“是......不,沒有。”
弟子再度垂下了頭。
他本想說大師兄是現在的話事人,隻不過大師兄也已經消沉了許久。
大師兄本打算重振蜀山,奈何他就連重建山門都做不到,更彆說讓蜀山重新騰空,再複輝煌。
兩年過去,原本振臂高呼的大師兄,如今也日漸沉寂。
所以眼下蜀山群龍無首,一眾弟子都漫無目的地做著工,了無生趣。
寧洛聞言非但沒有覺著遺憾,反而是輕笑著抬起了頭。
他抹去嘴角血漬,徑直走向山門深處。
弟子見狀臉色微沉,語氣也變得有些不善:“說了請回吧,蜀山已經不收徒了。”
寧洛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平靜道:“我拜的是蜀山,而不是你們。既然連個話事的人都沒有,那你們又何來逐客的資格?”
弟子一時語滯。
是了,他們已經沒有師長,也自始至終都不是蜀山的主人。
他也本就沒有乾涉收徒與否的資格,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同樣如此。
他看著那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步履沉穩,堅定地邁向大殿的廢墟。
不知為何,心底莫名有些慚愧。
大殿廢墟。
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抱著酒壺,散漫地坐在堆砌的木梁與窗欞上。
不問世事,悶頭痛飲。
好一個酒鬼。
不過這副麵容寧洛倒是有些眼熟。
那是昔日的蜀山大師兄。
寧洛曾在荒山見到他率眾施展劍陣,圍困周槐。
更是在望山鎮親自禦劍重創了他一次,險些將之擊殺。
既如此,那就是老朋友了。
隻可惜數十年過去,已然七境的他,雖軀殼仍未老去,但意誌卻早就垂暮。
寧洛開門見山:“我想拜入蜀山,宗門傳承何在?”
大師兄麵頰泛紅,酒意微醺,笑答道:“傳承?哈哈,早在蜀山墜地之時,就被亂黨的畜生給搜刮走咯。”
亂黨指的恐怕是大周。
寧洛眉頭一皺。
傳承都沒了,那他來蜀山又有何意義?
不過蘇瑤說蜀山有他想要的東西,如果這東西意指傳承,那直接去大周取就是了,何必再來一趟蜀山?
所以恐怕這裡還有其他埋藏的隱秘。
這般心想著,寧洛決然道:“無妨,我依舊想拜入蜀山。”
大師兄有些意外地瞟了眼寧洛,旋即揶揄地輕笑了聲,自顧自搖起了頭:“嗬,蜀山連師長都沒有,你想拜誰?”
寧洛麵不改色:“那就拜山,不拜人。”
“哈哈哈哈哈!”大師兄晃蕩著酒壺,笑得更加歡暢,“難不成你想當蜀山掌門?”
寧洛:“有何不可?”
笑聲戛然而止。
大師兄兩團濃眉擠到一塊兒,半邊嘴角依舊上揚,但另外半邊卻詫異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