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能夠做到的事情,天命人憑什麼沒法複現?
換做旁人,興許不會有這般妄自尊大的狂想,畢竟黑潮的吊詭怪誕有目共睹,那根本不是法理範疇內的產物。
但對寧洛而言,不是說他要成為黑潮,也不是說他一定要彷效黑潮。
隻是寧洛向來認為,既然黑潮能夠強加乾涉天地法理,從而融合地脈與現世界。那無論如何,這世間多半存在著能夠達到這一結果的道途。
黑潮隻是因由那詭秘的特質,蠻橫地無視了法理。
它略過了道途中旁人的必經之路,從而造成了這般令人倍感無力的錯覺。
而要論及寧洛之所以會有這般創想的根由......
商陸,多少也立了些功。
乾坤倒轉。
法理悖逆。
這是寧洛曾經在萬法界中所見。
當時那顛覆認知的一幕給寧洛帶來了莫大的震撼!
他久違地認知到自己視野的局限,認知到這不是他刻板印象裡那些需要考慮劇情發展,受角色規限的玄幻世界。
天地乾坤,浮世萬象。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輕易顛覆!乃至寂滅!
沒有什麼束手束腳的潛規則,這貧弱的天地並不會,或者說並沒有能力去限製絕強者對自身的乾涉。
隻是天地倒轉這種奇景,在沒有天威加持的條件下,真的是人力所能夠複現的嗎?
寧洛之前對此產生過懷疑。
但在解構殺孽,洞徹天理秘法之後,寧洛不再會有些毫疑慮。
答桉已然明了。
乾坤倒轉,人力的確有望做到。
那融合天脈與現世,又憑什麼不行?
彆的不說,至少就這望星界,融合天脈與現世的條件早已齊備。
一來,將二者強行融彙的力量,現今的寧洛確實具備。
二來,黏著天脈與現世的膠質,那無非就是白塵法象。
三來,抑製天理排異的秘法,寧洛不久前才剛巧悟出。
熔煉白塵法象。
繼而奪天造化,欺罔天道。
最後以天脈封禁之法結合虛空折疊之術,將天脈的虛空硬生生壓製到現世之中!
就像在密封袋中醃製的過程,將天脈道海徹底壓入現世!
最後將熔煉過後的白塵法象作為粘著劑,完成塑形!
天威自穹頂之上倏而垂落!
沒有任何征兆,更沒有些毫猶豫。
虛空是天地的一部分,但乾坤並非星球,這一點寧洛早已知悉。
那它又能否變得更加凝縮?
這似乎不是個需要質疑的問題。
顯然可以。
一時間,無論寧洛的道身還是本體,都似乎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壓力!
就像毫無修為的凡夫墮入深海,不僅無法呼吸,甚至連胸腔,連五臟六腑都要頃刻碎滅!
那是天地法理的排異。
寧洛驅役著天脈道海朝著現世不斷迫近,不斷壓縮,過程中自身也與天脈融為一體。
若非如此,他自無可能奪天造化,也做不到裹挾著整片天脈覆壓而下。
天地法理驟然錯亂!
一部分被寧洛竊奪,以為融彙才是正途。
而另一部分則是在順從著原本的天綱,拒絕著天脈與現世的融合。
強行更易,寧洛自然做不到。
畢竟他又不是那所謂黑潮。
不過寧洛也有做得到的事情。
欺瞞。
濃稠的白塵流質在寧洛的牽引下緩緩沒入虛空。
寧洛當然知道此舉有多凶險。
看起來,他好像在做什麼窮極危險,甚至很有可能招致禍端的愚行。
但實則不然。
因為寧洛對現狀再明晰不過。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唔......”
寧洛牙關緊咬,神氣合一。
縱使後果或許未明,但動作也沒有分毫遲疑。
因為他依舊記得,那道與他相隔無儘太宇星河對視的目光,那顆盤亙在太宇深處的,極儘恐怖的穢童!
“沒什麼好猶豫的。”
“至少天脈與現世融彙之後,失活白塵便能輕易流入地脈。”
“那縱使黑潮垂死掙紮,洞穿地脈,我也能夠立刻補全。”
是了,最壞的結果並非試煉者們戰敗。
雖說那樣便是寧洛的失職,也可能害了白楊顏豐他們的性命,更是有不小可能會波及他們的靈態,波及位於神選之地的正體。
但倘若地脈空洞沒能解決,倘若這片天地招來了那道目光的注視......
那結局,恐怕要更黑暗千百倍不止。
相較之下,不過是將失活的白塵用作黏著天脈與現世的溶劑,這種微不足道的隱患便再無需留意。
意識裹挾著天脈的虛空,繼而折映出無數道重疊的裂片!
那座荒廢的英靈殿,連帶著千百凋像的殘垣,也夾雜著那捆縛白塵母體的鎖鏈,頃刻間覆壓而下!
天脈坍縮,虛空折疊!
甚至就連寧洛鎮守天脈的那具道身,看著也儼如碎滅的琉璃,再難維持真形!
但寧洛依舊沒有動搖。
因為沒有動搖的必要。
折疊自非幻滅。
虛空也與現世有彆。
破碎的道身實則並未在虛空的重壓下毀卻。
那是亞空間的照影,歸根結底不過是由道意構建的蜃景。
天脈道海並入現世,的確會對現世造成莫大的影響。
往後一旦有人在天脈道場中閉關參悟,那現世恐怕也會掀起一陣猛烈的靈蘊風暴!
嚴重的話......
甚至會招致重重天災,無邊浩劫!
但那,與寧洛無關,或許也與此際的望星無關。
問題總能解決。
且不論如今這滿目瘡痍的望星界,道途究竟能否發展到這一步。
可土著又不是蠢物,他們無疑比天命人更在乎自己所在的乾坤,也會更主動去尋求解決禍患的方法。
那不是寧洛需要操心的事情。
也絕非他畏首畏尾的理由。
曾經的寧洛......
還是不夠大膽,還是有些拘束。
但現在,他選擇放手一搏,也不得不邁開腳步!
咕——
像是重物墜入深海泛起的氣泡。
也有如汽水開瓶時悅耳的脆響。
沉降的天脈彷若融入咖啡的方糖,終於逐漸平複下來。
億萬道光點儼如被黑洞牽引的群星,最終彙聚一點,複現出太虛之龍的形貌,最後幻化回寧洛的真容。
連帶著那座奇偉而頹敗的英靈殿,都完好如初地重映於天脈之間。
道海融入現世。
這片焦土之上忽而泛起黏著的白漿。
焦裂的大地儘頭更是隱現出英靈殿的蜃景。
現世在異變。
顯然並不都是好的方向,甚至大都摻雜了幾分怪誕。
畢竟望星界的天脈道海,也早已被白塵汙染。
不過這麼看來,其實也不全是壞事。
畢竟望星界原本是那般滿目瘡痍,殘破不堪。
那縱使摻入些異質,可隻要能夠讓這片天地重煥生機,也沒有什麼不好。
“呼......”
道身的光影明顯暗澹了許多。
寧洛長舒了一口氣,瞟了眼自己道身空無的手掌,繼而望向那片正在異變的大地:“好像做了件挺不得了的事情......但其實,倒也不如黑潮融合地脈現世的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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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同樣是融合現世,地脈融合的異動要遠勝天脈的沉降。
可從寧洛的視角來看,天脈融合給他帶來的震撼卻是更多。
興許是因為他對黑潮的詭誕早已見慣不驚。
也可能是對人力的功成激動難以自抑。
但疲憊的感覺轉眼直衝天靈!
那種沉重的,壓抑的頹敗感,像是鏽蝕的痕跡,倏忽間爬滿方才重新凝現的道身。
他撐不住了。
奪天造化。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寧洛弱於天地法理。
他需要與天理共鳴,從而竊奪其一部分的權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