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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其華躺在床上,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走馬燈一樣在他的腦子裡閃現,從聰明機靈的少年,到意氣風發的青年,他腦海中的畫麵最終定格在了離家出走的那一天。
那一天早上,吃過早飯,父母在院子裡喝茶對弈,小妹在旁邊練習寫大字,而他,看了他們三個一眼,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家門,那時候家裡仆傭還在,還問他回不回家吃午飯,他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個字:“回。”
然後,那天中午他沒有回去,此後9年,他都沒有再回去。
現在,他好像不得不回去了。
腦海中畫麵一閃,又回到了今天上午他被炸的那個時候。
一開始,劉振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接待南下乾部團,他根本沒反應過來,等到劉振走了一會以後,他突然意識到,他家老三謝元初就是做了一名南下乾部,報紙上都寫了,但是沒有具體說明她被編入了哪個縱隊。
他當時就想,不知道今天這個縱隊裡有沒有她?他要不要下去看看?
想了又想,他還是放棄了下去的想法。9年未見,他和這個小妹並沒什麼深厚的感情,更彆說這家夥還寫文章揭了他的底,他心裡多多少少是有點生氣的。
現在想來,這就是命!如果他意識到小妹可能也在的時候就下去驗證這件事,或許,他也能逃過一劫。
正胡思亂想著,謝其華的領導、戰友和警衛員都來了。他們在走廊裡就已經聽劉振講了事情的經過,忍不住也是扼腕歎息,人怎麼能倒黴到這個份上呢?
要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跟敵人拚命,戰死了也就死了,死的偉大,死的光榮,現在這樣,總覺得有點憋屈!
過來看望謝其華的團政委趙誌華問他:“你平時這個點是在辦公室吧?”
劉振歎氣,“可不是嗎?平時我都在,就今天,南下乾部團來學習經驗,我帶著他們參觀了一下,又交流了一會,正好躲過去了。老謝在辦公室等我,讓他趕上了。其實我下去的時候問了他,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他拒絕了。誰知道就發生這種意外了呢?”
趙誌華看著劉振,不得不承認這家夥運氣好,辦公室精準被炸,他竟然都能陰差陽錯地逃過一劫。
一行人敲了敲門,進了病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淒淒慘慘的謝其華。
趙誌華一行人心裡頓時就有數了,後續安排還得再等等,先給他把外傷治好了再說。
當天晚上,部隊安排了謝其華的警衛員陪護。
第二天,醫生準備給謝其華做手術摘除眼球。
劉振也過來了。
謝其華問他:“昨天來參觀的南下乾部,有沒有一個叫謝元初的?”
他想了很久,決定還是要和小妹重建聯係。他現在這個樣子,離不開家人的照顧。
劉振回想了一下,說道:“詳細名單我沒有。聯係我的是乾部學校的老師,我還知道他們的領隊叫徐旺民,隊伍裡有個年輕女同誌,大家都叫她小謝,但是具體名字我不知道。我幫你問問?”
“嗯。問一下,如果是謝元初的話,你跟她說,她二哥謝其華受傷了,讓她來醫院看看我。”
“好。”
劉振去找了醫院軍管會的負責人,現在是特殊時期,已解放城市的重要部門和設施都是軍管,醫院也不例外。
他借用了醫院的電話打到乾部學校,自報身份之後,詢問有沒有謝元初這個人,接電話的同誌直接回道:“有。是最近新來的第四縱隊的。昨天還去你們機器廠參觀了呢。”
小謝同誌比較積極活躍,大家都認識她。
劉振在心裡感慨了一下,昨天兄妹倆竟然都在他們機器廠,這是什麼緣分?
“她的二哥謝其華昨天受了傷,現在在醫院接受治療,正準備動手術,想和她見一麵。”
“哪個醫院?”
“機關醫院。我在門口等她。”
沒等那邊回應,劉振就把電話掛了。
接電話的同誌立刻找到元初,向她通報了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