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縣狹小,杜掌櫃跟隨著賀婁無忌很快便來到縣城外上杜掌櫃一邊寒暄,給大家講些各地見聞,可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卻將所有的細節一一納入眼中,壕溝已被積雪填滿,並凝成了冰,失去防禦作用;軍營門前很臟,一些碎木頭隨意堆放,已經影響到了進出,而軍士們卻熟視無睹;遠遠地,看守軍營大門的士兵都懶懶洋洋的,一人斜靠在門上,另幾人卻蹲在地上打盹,見到有軍官來了才裝模裝樣站直,杜掌櫃還看見其中一人的刀好象卡住了,刀刃一半露在鞘外。醉露書院
杜掌櫃笑了笑,隨賀婁無忌走進了軍營,營帳紮得還算整齊,現在是下午,也不見有人訓練,士兵們來來往往,不時有人大聲叫罵,幾個人從眼前奔過,杜掌櫃瞥了一眼賀婁無忌,見他臉色陰沉,顯然也是有些不滿,一行人走過一座帳篷,忽然見三四個士兵向帳篷後跑去,行動頗為詭秘。
這時賀婁無忌再也忍不住,他歉然地對杜掌櫃道:“請掌櫃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完,他怒氣衝衝向營帳後麵走去,杜掌櫃也慢慢跟了過去,他老遠便看見一群士兵聚成一堆,約五六十人,興奮地低聲叫嚷著。
‘是在聚賭!’杜掌櫃忽然明白過來,賭一直是軍中大忌,極易蔓延,也極難控製,完全沒有是不可能,關鍵是要把賭風控製在一定範圍內,使它不至於影響軍心和士氣,杜掌櫃背著手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想看看張煥的第一心腹愛將是怎麼處理這件聚賭之事。
隻見賀婁無忌又等了一會兒,等他們開始下注,這才低吼一聲,衝上去拳打腳踢,士兵們都嚇得一哄而逃,賀婁無忌抓住其中一人大罵道:“九寒。你身為校尉還以身聚賭,敗壞軍紀,看都督不殺你!”
那名叫九寒的大漢一甩胳膊丟開了賀婁無忌的揪扯。他也大聲吼道:“弟兄們飯都吃不飽,上麵還有人玩女人,你怎麼不管,當弟兄們是傻子嗎?還要養什麼狗屁工匠,撈取什麼民心,那我們算什麼!不是人嗎?”
賀婁無忌眼中射出陰冷的寒意,一拳將這個口不擇言的校尉打倒,喝道:“給我綁起來!”立刻衝上來五六個士兵,將他摁倒在地。杜掌櫃眼一瞥,見自己腳邊散落幾張賭博的籌碼,都是折好的小紙條。他不露聲色地將它們踩在腳下,趁人不備迅速將它們拾起揣進了懷中。
這時那名校尉已經被人拖了下去。賀婁無忌餘怒未消,他對幾名親兵道:“你們立刻去巡視各營,若還有聚眾賭博的。都給我一一記下。事後再和他們算帳。”
幾名親兵領令跑下去了。賀婁無忌慢慢走到杜掌櫃麵前,歎了口氣道:“軍紀不整。讓杜掌櫃見笑了。”
杜掌櫃拱拱手笑道:“這也難怪,這些士兵都是中原人,時至年關,他們都思鄉了。”
賀婁無忌苦笑一下,帶著杜掌櫃快速來到帥帳,等了片刻,賀婁無忌出來低聲道:“我家都督這幾日心情不好,杜掌櫃要忍讓一些。醉露書院”
杜掌櫃剛走到帳門口,卻忽然聽見裡麵有小聲傳來,“.|:.
“是!”一將匆匆走出,卻險些和杜掌櫃撞在一起,他驚異地看了一眼,隨即低頭出去了.
杜掌櫃淡淡一笑,進了帥帳,隻見一名黑瘦地年輕將領站在河西地圖前,默默地盯著地圖出神,杜掌櫃上前一步,雙膝跪下道:“草民杜懷水叩見都督大人。”
“起來吧!”張煥轉過身坐了下來,擺了擺手道:“請坐!”
他看著杜掌櫃戰戰兢兢坐下,便微微一笑道:“杜掌櫃送來兩百石米,雖然量不多,但也可解我燃眉之急,本都督這裡謝了。”
杜掌櫃連忙站起躬身道:“都督不必多禮,折殺小人了。”
張煥又笑著讓他坐下,語氣溫和地道:“你放心,我也不會占你便宜,你在外賣什麼價,我這裡也一樣給你什麼價。”
“多謝都督!”
這時親兵送來兩杯茶,張煥淺淺地喝一口,又笑道:“杜掌櫃是從金城郡過來?”
“是!”
“那我有些奇怪,武威郡已經完全封鎖了天寶縣的物資運送,你是怎麼過來的?”張煥說到這,目光陡然變得淩厲起來,盯著他一眨不眨。
“這裡麵是有些名堂。”杜掌櫃依然保持一種謙卑地姿態,他不想說,但在張煥不信任目光的壓力下,猶豫半天,他還是喃喃說出了理由。
“金城郡的米價賣百文一鬥,到這裡是五百文一鬥,其實並非我們心黑,實在是因為有二百文要被守軍抽走,這是素來的規矩,上麵之人並不清楚,隻是從前辛雲京時是抽一百,而現在抽二百文。
”
張煥背著手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冷冷一笑道:“聽似有道理,可你對我的手下說,十天之內可以搞來五百石,一個月內可以搞到三千石,這是多大的規模,難道這也可以抽頭而路嗣
嗎?”
杜掌櫃的額頭上的汗已經密密排出,籌躇良久,他終於長歎一聲,站起來向張煥跪下道:“我願說實話,請將軍饒我一命。”
“講!”
“今年早些時候,朝廷嚴禁對邊戎運輸鐵器,卻放開了糧食貿易,事實上我們早在幾年前就和西域進行糧食貿易了,在敦煌、在安西那邊都有很大的糧倉,若將軍要糧,我們可以從安西調糧,而並非是走隴右,所以我才敢誇海口。”杜掌櫃說完,連連磕頭不止。
張煥冷冷地看著他,半晌他才淡淡一笑道:“我張某喜歡敢於冒險之人,若你所言屬實,我可以和你合作。”
杜掌櫃擦了一下額頭上地汗珠,心有餘悸道:“小人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和官府作對。”
“說得不錯,我就是諒你不敢欺騙本都督。”張煥又坐下來,他沉吟一下道:“我要三千石糧食,但十天之內要一千石。醉露書院你可能辦到?”
杜掌櫃麵露難色,他盤算了半天方道:“五百石我可從張掖調米,可一千石就得從敦煌調一部分。至少要二十天,而且還需要將軍給一點定金。”
“你要多少定金?”
杜掌櫃猶豫一下,伸出一個指頭,徐徐道:“一千貫。”
張煥回頭給親兵使了個眼色,親兵很快端一個盤子出來,上麵是黃澄澄的八錠黃金,張煥笑了笑道:“這是兩百兩黃金,少府監所鑄,黑市價是一比十二。我按官價一比十算給你,二千貫,包括現在地二百石米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