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他出發前,他已經得到了鳳翔守將的飛鴿快報,韋家放棄了開陽郡。近萬人抵達了鳳翔,張煥已經占領了開陽郡,去開陽郡其實已沒有什麼意義,但崔圓依然按計劃啟程了,韋諤那裡。他總是要有所交代地。
馬車走得不快。崔圓身上蓋著一床毛毯,正坐在車裡閉目養神。他的馬車十分寬大,布置舒適,就仿佛一間房子一般,車廂裡點著兩隻火盆,使車上完全感受不到外麵冬日的嚴寒,同時車廂裡還有兩個美貌地侍妾正儘心地服侍著他。
崔圓是在回想與裴俊的見麵,雖然已過去三日,裴俊對隴右事變輕描淡寫的話仿佛還回蕩在他的腦海之中。
“隴右之變是因黨項人引起,崔相國應向百官說明這個情況。”
“河隴相爭是大唐內部的矛盾,可以協商解決,但黨項人之亂,卻事關大唐地安危,這一點崔相國尤其要向百官講明。“當初可是裴相國給韋家做了擔保,裴相國怎麼向韋諤交代?”
“合約是他韋諤自己與張煥所簽,我不過是作個見證,怎能是擔保,再者崔侍郎代表相國也在合約上簽了字,難道他也是做擔保不成?”
“事已至此,我們就不要推卸責任了,關鍵是要有個解決辦法,裴相國可有什麼好地建議?”
“我以為當務之急是要向張煥施壓,不要讓他傷了韋家子嗣,隻要人沒有事,一切都好說,若他實在不肯退出隴右,我建議就給韋家另覓一地,比如漢中郡,崔相國以為如何?”
崔圓想到這裡不由一陣苦笑,裴俊這隻老狐狸恐怕早就知道張煥是一定會動手地,卻裝聾作啞,借張煥之手除去韋家,以對韋家投靠自己地報複。
漢中郡,虧他想得出,他怎麼不提議把韋家安置在代郡、雲中郡呢?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將崔圓從沉思中驚醒,似乎有人在遠遠叫喊,相國留步!他拉開車簾問道:“是何人在叫喊?”
“相國,好像是送信之人在後麵追趕。”
崔圓探頭向後看去,隻見後麵塵土飛揚,十幾名騎兵奔勢迅疾,仿佛十分著急的樣子,他立刻吩咐道:“停下等候!”片刻,十幾名送信之人狂奔而至,不等戰馬停穩,馬上信使便滾翻下來,急聲道:“相國,大事不好,蜀中傳來緊急消息,官兵大敗,已全軍覆沒!”
“什麼!”崔圓聽得膽裂心炸。他忽然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宣仁二年十二月初,蜀中官兵大敗的消息傳來了長安,朝野震動,偏偏這時,崔圓痛極而中風。一病不起,但令朝野震驚的消息並沒有結束,很快又傳來消息,朱已率二十萬大軍北上,占領了陽平關,其先鋒已經抵達漢中,他已經開出價碼,要求朝廷封他為蜀王,並將蜀中三十六郡實封給他為食邑,否則。他將出兵長安,重振朝綱。
朱北上的消息使朝局陷入了恐慌狀態,裴俊當即與病重中地崔圓達成一致,以太後崔小芙出麵,封年已八十的老將郭子儀為護國大元帥,率領千牛衛、金吾衛以及從開陽逃進關中的近一萬隴右軍,共七萬餘人從子午穀進軍漢中。又緊急調各地團練兵進京勤王。
此刻關中空虛,隻有不足萬人拱衛京師。
金城郡,張煥在奪取隴右全境後,用十天時間,已整軍結束,包括隴右降軍以及大量新募之軍,他已經有兵力近十二萬人,他把它們分成了八個營,分駐河西、隴右各地,並派自己的心腹將領為中郎將。掌管各營,其中他自己親率五萬西涼軍精銳駐紮在金城郡,他也就正式將金城郡定為隴右、河西節度行轅所在。
這一天,張煥正在行轅內與新任軍務參讚杜梅以及西涼軍判官裴明遠商量靈武郡事宜,杜梅建議重新封鎖靈武郡,逼段秀實要麼投降,要麼回西受降城,而裴明遠則建議走太後路線,讓太後勸說段秀實投降,同時取消韋家答應給他的糧食援助。軟硬兼施。
張煥則傾向於裴明遠地建議,不過,糧食要先一點,以收取靈武郡的民心。
就在他們三人就靈武郡的對策達成一致意見時,劍南大敗及漢中告急的緊急情報由長安飛鴿送來。
三人一時誰也沒說話。張煥負手站在窗前久久凝視著天空。雖然他已經料到這次朝廷征南必敗,但他還是沒有想到會敗得這麼慘。尤其朱野心畢露,竟出兵漢中,要求裂土封疆,這也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太性急了,蜀中根基未穩便要叛唐,豈不知民可覆舟嗎?看來自己還高看了他,這枚棋子現在對自己已經沒有什麼作用了。
“都督!機會來了。”杜梅目光異常明亮,他死死地盯著眼前地鴿信,仿佛發現了金礦一般,激動地說道:“現在關中大軍已被郭子儀帶往漢中,關中異常空虛,這是都督千載難逢之機,若抓住這個機會,都督便可為關中之主,進可恢複皇室身份、直接登位為九五之尊,而退則可效仿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
“都督不可!”裴明遠大聲反對,“都督奪隴右,尚可給國人解釋是為了收複河湟,取無所作為地韋家而代之,我想天下人尚可諒解,但都督趁虛進軍關中,那意義就完全不同,這樣,都督又和那朱有何區彆?”
“明遠謬矣!”杜梅輕輕搖頭道:“成大事者何須過多考慮婦人之仁,須知曆史是由王者所書,太宗皇帝殺兄逼父,可曾在史書上留下罵名?玄宗皇帝逼父兄得位、肅宗皇帝策劃馬嵬坡之變,以兵變而逼明皇,史書上可有記載?都督隻要勵精圖治,恢複開元盛世,恢複我大唐天可汗之威,百年之後,又有何人會記得都督是如何從隴右進關?”
張煥依然沉默,他的目光異常複雜,杜梅的話使他十分心動,也讓他熱血沸騰,他知道這是一條一步登天的捷徑,幾乎就要不假思索地答應,但他腦海裡的一絲理智卻告訴他,不能這樣!
他努力克製住自己心中的**,終於慢慢地冷靜下來,便轉身拍了拍杜梅的肩頭,誠懇地對他道:“我明白你的忠心,有些事我可以想,但我卻不能去做,你明白嗎?”
說到這,他拉開了牆上的幕布,露出一麵完整地河隴地區全圖,他指著隴右最南麵地文郡對二人微微一笑道:“現在朱進攻漢中,卻給了我一個洗刷掉強占隴右惡名的大好良機,朱率二十萬大軍北上,蜀中必然空虛,我們何不從文郡出兵,沿涪水下江油,抄他朱的老巢,從而逼他退兵呢?我想如此大功於社稷,得隴右節度使一職,已為期不遠了。”
宣仁二年十二月初,就在朱準備分兵三路大舉進攻漢中及長安之時,隴右張煥卻突然出兵蜀中,五萬大軍在張煥的親自率領下,一路勢如破竹,搶關奪隘,其先鋒大將王思雨僅用十天時間便抵達了巴蜀重鎮江油縣。
朱聞訊驚惶失措,他連夜撤兵奔回了蜀中,而此時,張煥已經撤兵返回至文郡,至此,漢中危機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