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武郡,這裡一直是朔方節度駐紮之地,建立朔方節度最早的動機是防禦突厥,後來又轉為防禦回紇,正式軍隊編製六萬四千七百人,再加上一些後勤雜務,這樣總共就有七萬人左右。
自從裴俊出兵二十萬趁亂奪取關隴北部後,便以朝廷的名義恢複朔方節度使編製,但其控製的地盤卻遠遠超過了朔方節度本身,東到黃河、南到順化郡(即慶州),轄靈、鹽、原、慶、延、綏、夏、銀等八郡,現任節度使李正己原來是安祿山部將,後投降大唐,被封為檀州都督,此人極善溜須拍馬,深得裴伊器重,在裴伊調回長安後,便大力推薦他來接任朔方節度使一職。
裴俊剛開始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一兩年後,發現此人確實不錯,不僅能帶兵、不騷擾百姓,而且對裴家忠心耿耿,裴俊便正式任命其為朔方節度使兼靈州都督,統領七萬軍隊,但同時他又任命裴伊女婿桑平為節度副使,實際行使監軍的職責。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在擔任了三年的朔方節度使後,目睹了朱、李納、崔慶功、李懷先、李希烈等人的成功,李正己的心終於開始不安定起來,兩個月前,他以試探的方式派兵進入了軍事禁區會郡,結果引來了裴伊前來犒勞軍隊,在對裴伊施用美人、金錢、醇酒等攻勢後,此事也就暫時平靜下來。
但李正己並不甘心,他一方麵秘密派人前往回紇尋求支持,另一方麵積極招募回紇、黨項等少數民族為私軍,又在軍隊中肅清異己、提拔心腹,他這一係列明目張膽的舉動,終於使得接受其賄賂而沉默的桑平害怕起來,秘密派人向裴伊彙報,不料卻走露了風聲,李正己先下手為強,以竊糧之罪殺了桑平。這也就意味著他正式走向了與裴家決裂之路。
李正己約五十餘歲,方臉獅鼻、身材魁梧,說話聲音響若銅鐘,有著典型的軍人氣質。從外表看,他是一個性子耿直、脾氣暴烈的老軍頭,但事實上,他心計極深,尤其善於揣摩上司的心思,在裴家軍隊裡近二十年,得到了無數人的讚頌,卻始終沒有暴露自己真實的一麵。
今天是臘月二十七,軍營裡熱鬨非常,殺豬宰羊、彩旗招展。處處洋溢著新年的氣息,幾個請來的先生正揮筆為士兵們代寫家信。
帥帳裡,李正己卻陰沉著臉,和外麵地熱鬨喜慶截然不同。他剛剛收到一封從長安送來的鴿信,長安竟然流傳著他李正己要造反的消息,令他惱怒不已,且不說他實際上隻是想效仿李懷先,以效忠朝廷為表、行割據朔方為實,並沒有造反之心,甚至隻能說他是想擺脫裴家,自成一係,可現在京城中說他造反,就算他上書自表清白、裴俊也不會再讓他擔任節度使了。
“怎麼辦?”李正己背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現在條件尚不成熟,回紇那邊的消息還沒有傳來,一旦裴俊調河北軍前來。自己恐怕難以招架,況且還有南麵張煥虎視眈眈,李正己悶悶哼了一聲,看來殺桑平是太早了一點。
“大將軍,我倒有一個辦法,可防裴俊大軍西進。”一直沉默不語地副將劉文喜忽然道。
劉文喜三十餘歲,從十六歲起便是李正己的親兵。是他的鐵杆心腹。被他一手提拔培養,此人頭腦清晰。在關鍵時候能提一些有益的建議。
李正己精神一振,急道:“你說說看,有什麼好辦法?”
“我建議可趁黃河冰凍時渡河西進,占領河西為基業,這樣一來裴俊鞭長莫及不說,我們也有了黃河天險。”
話沒說完,李正己便否定了他的想法,“我也知道河西雖好,但張煥不是好惹的,他有三十萬大軍,我們遠不是對手啊!”
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仿佛在遺憾自己的晚到,竟讓張煥搶先占領了河西寶地。測試文字水印8。
“可是張煥在河西的兵力大多集結在酒泉及敦煌一線,張掖和武威人數並不多劉文喜在一步一步誘導著他,“大將軍要想到吐蕃的因素,我們若進入河西,吐蕃人怎麼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這樣,酒泉及敦煌地軍隊未必能返回支援。”
李正己沒有說話,他閉著眼,腦海裡在推演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不妥!裴俊已經對我們的壓力夠大,不能再招強敵,不過涇原的李納倒可以作為下酒地小菜。”
他剛說到這,門口立刻有親兵稟報,“大將軍,外麵有幾個人來訪,說是收到了你的信。”
李正已騰地站了起來,他大喜過望,這是回紇人來了。
進來五個人,為首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相貌清秀、身材修長,氣質顯得高貴而傲慢,不過他的目光陰鶩,又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之感,李正己見他和矮小粗壯的回紇人完全不同,心中略略有些詫異,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拱手施禮道:“在下朔方李正己,請問閣下尊姓,官任何職?”
“我是回紇左殺將軍,奉可汗之命前來與李將軍聯係,至於我的名字。”年輕人瞥了他一眼,見他已經肅然起敬,便淡淡一笑道:“我叫拓跋千裡。”
拓跋千裡?李正己念了兩遍,他忽然想到了黨項王拓跋萬裡,便遲疑地問道:“你是黨項人?”
“過去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拓跋千裡顯然不願過多地提及過去,他給隨從使了個眼色,隨從立刻在桌上攤開一張地圖,拓跋千裡用食指點了點勝州郡傲慢地問道:“你給可汗的信中說,願意將雲中郡和勝州郡獻給可汗,是這樣嗎?”
“是這樣,但前提是回紇要出兵壓到東受降城一線。”李正己毫不讓步地補充著他的條件。
“你是想讓我們牽製住裴俊的河北軍吧!”拓跋千裡一句話便揭穿了他的企圖。
李正己冷笑了一聲,似乎在嘲笑他地自作聰明,“你們想拿雲中和勝州兩郡,也必須要突破陰山防線。這本來就是兩家共同受益之事,何須在乎我是什麼目的?”
“我明白了。”
拓跋千裡點了點頭,他沉吟了片刻便道:“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這件事可汗不好直接出麵。畢竟和大唐簽過和約,所以他就命我以北黨項人的名義配合你地行動,出兵東受降城,希望最後你能恪守承諾,將兩郡交給我。”
“等一等!”李正己一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他從來就沒聽說過什麼北黨項人,不相信地問道:“你是說以北黨項人地名義,那你能有多少軍隊?”
拓跋千裡哈哈大笑起來,半晌,他才止住笑搖了搖頭道:“我帶來了四萬軍隊。但北黨項人隻有兩千人。”
他忽然逼視著李正己的眼睛,低聲的、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彆忘了,我是回紇左殺將
崔小芙的鑾駕緩緩停在裴府台階上,數百名侍衛連成一道人巷。一手執巨盾、一手挎銀刀,防護地風雨不透,“太後駕到!”隨著宦官地一聲高呼,打破了裴府地寂靜。
崔小芙在十幾個宮女和宦官地攙扶下走出了車駕,她打量一下裴府,來得突然,許多裴家重臣都來不及趕來,隻有裴俊的兩個兒子站在門口迎接。